关灯
护眼
字体:

穿成皇帝的白月光(3)

凌昭面无表情,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李太妃转身,惊讶道:“你来了?”

凌昭微微颔首:“儿子给母亲请安。”

李太妃摇了摇头,见到他,有些如释重负,悄悄使了个眼色:“……快想想法子罢,才多大的孩子,这么哭下去,伤了身子如何是好?”

凌昭便侧眸,望向缩在床角里,吸鼻子打哭嗝的肉团子。

江皇后出事后,小皇帝是养在先帝身边的,平时由老嬷嬷、奶娘和宫女们照看。他和李太妃不熟,但是李太妃生的慈眉善目,他多少生出一点亲近的心思,可凌昭就不同了。

摄政王是见惯了杀伐血腥的人,虽眉目俊朗,但睥睨之间自带森森寒意,寻常人等见着都胆寒,遑论一个五岁的幼儿。

小皇帝畏惧他,再不敢哭出声响来。

凌昭隔着几步的距离,站在床榻前,淡淡望着小皇帝:“皇上为何哭泣?”

小皇帝瞥了他一眼,糯糯道:“想见父皇,想见母后。”

凌昭眉目不动:“父皇只怕见不着了,至于你母后……”他停顿片刻,那双冷厉深沉的眸子,终于起了一丝波澜:“……总会见到。”

小皇帝一喜,脱口道:“什么时候?”

凌昭答道:“不是今天。”

小皇帝失望地抿起嘴。

李太妃松了口气,露出笑颜,想去抱住小皇帝。

凌昭突然道:“母亲且慢。”

李太妃一愣,怔怔看着他。

凌昭伸出手,又道:“请母亲借我一块帕子。”

李太妃想通了他的意思,不禁觉得好笑:“难道你没有吗?”

凌昭简略道:“有,只能我用。”

李太妃瞪他一眼,将绣着红梅的帕子递过去。

凌昭接住,对着小皇帝伸出手:“擦干眼泪。”

小皇帝怕他,乖乖用帕子抹干净了泪水,只剩下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依旧红肿,乌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又畏惧地盯着陌生的男人。

凌昭见他不哭了,便对李太妃道:“前朝还有些事,我先行一步。”

李太妃赶紧打断:“等一等,你跟娘过来,我有话单独与你说。”

凌昭颔首,随着她走到偏殿。

左右无人,李太妃叫心腹王嬷嬷去门外守着,这才低声道:“昭儿,我听到了一些风声……前朝的事情,娘知道自己不该管,也没法作主,可是无论你想如何,你总得记着当年先帝对你的恩。福娃是个可怜孩子,你……你如今身负辅政重任,已经是一人在上万人在下,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千万别起。”

说到这里,李太妃有点紧张,悄悄看了看儿子,却见他神色如常。

她忍不住叹了一声,接着道:“若非先帝在你父皇面前,帮你说情,那年你能不能从狱中出来,还说不准。”

凌昭许久无言,忽的一笑,轻轻道:“他对我的恩?”

李太妃心头一凛,想起长华宫里的人,更是哀伤:“这……只能怪造化弄人。”

凌昭冷笑道:“不,母亲,从没什么造化、天意,有的只是人心险恶。”

李太妃皱眉:“他到底救了你的性命!”

凌昭神色骤冷:“这条命,我很稀罕么?”

李太妃呆住了,无言以对。

凌昭退后两步,行了一礼:“儿子告退。”

*

燕王府。

先帝丧期,王府的牌匾还没来得及换新的,依旧是从前燕王府的字样。

花园一侧的偏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凌昭独自一人坐在主座上,下首的位子本有客人,茶杯尚且冒着热气,可人已经走了。

他的门客,也是谋士张远刚才来过。

“王爷,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只要一份禅位诏书,兵不血刃,您就能坐到那个本就属于您的位子上!”

“这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您为大夏立下的功劳,朝中有谁能比得上?您想想戍边时过的日子,想想您这些年来受过的伤,流过的血!”

“新帝年幼,一个五岁的孩童,怎堪当治国重任?”

“您至今迟疑不决,不是因为先帝,更不是因为圣祖皇帝,难道是因为……江皇后?”

凌昭抬眸,望向地上的一摊水渍。

张远冷不丁提起那人,他一时动怒,摔了茶盏,如今下人过来收拾了碎片,水渍却未曾干涸。

江皇后,江皇后。

他甚至分不清,恨的是张远提及那人,亦或是这刺耳的封号。

江晚晴。

凌昭忽然觉得疲倦。

先帝过世前,紧急召他从边疆回来,连赶了几天几夜的路,紧接着便是国丧,前朝多少事情待他定夺,加上丧仪和哭闹不止的小皇帝……这些天来,他几乎没闭上眼好好睡过一觉。

可直到念及这刻入骨血的三个字,他才觉得累了。

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绣帕。

帕子很旧了,样式朴素,上面绣着精致的出水芙蓉,角落里用红色的丝线,绣出了几个小字。

吉祥,如意,平安。

这是在他第一次出征前,江晚晴熬了一宿没睡,送给他的。

凌昭用指腹摩挲着那粉白的荷花,眉心渐渐拧起,目光往上,落在他手背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上。

那年他听说江晚晴被指给了太子兄长,赶去尚书府,少女形容憔悴,苍白着脸承认确有此事,又用发簪抵住细嫩的脖子,逼他走,争执之下,她手中的银簪,在他手背上划下一道血痕。

当时她吓白了脸,就像突然崩溃了,泣不成声。

她说:“你放过我罢。”

凌昭微眯起眼,将绣帕重新放入怀中,起身离开。

也许,他是该去长华宫一趟了。

☆、第三章

长华宫现在等同冷宫,偌大的地方空荡荡的,从前下人住的一排庑房,现在也没几个人了,以至于宝儿和容定都能独占一整间。

宝儿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地推开门。

屋里暗幽幽的,像是几天不通风了,弥漫着一股怪味。

宝儿抬头,只见足能容纳六、七人的床榻,只有一人横着卧在上面,大热天的没盖毯子,朝一侧睡着,微微蜷起身体。

那人瘦的厉害,正好背对着她,凌乱的黑发间,露出一截苍白修长的颈项。

宝儿两手叉腰,大声道:“好呀!你跟御膳房的人顶嘴,挨了几下板子,这都多少天了?你还准备继续装病不成?”

容定只不理她。

宝儿心头火起,柳眉倒竖:“长华宫守在殿内的,只剩你我二人,你偷懒不起,可不是把活都赖在我头上了?你快起来,跟我一起伺候皇后娘娘。”

床上的人还是没动静。

宝儿气的想用鸡毛掸子打他,刚走近一步,却听容定低低咳嗽了声,道:“皇后娘娘……难道不是太后?”

宝儿愣了愣,道:“这得看摄政王的意思。”

容定忽的笑了声,那语气说不出的古怪:“他有什么不肯的。”

宝儿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转身关上门,凑过去:“小容子,你进宫也不久,但好歹比我时间长,你可知先帝和咱们娘娘,究竟为何变成这样?”

容定没答话。

宝儿也不是真的期待他有答案,兀自在桌边坐下,喃喃道:“难道真的天子风流,伤了娘娘的心?唉,原来再贤惠的女人,终也会伤心难过的。”

容定沉默一会,冷不丁开口:“你们娘娘……她好么?”

宝儿未曾注意到他奇怪的称呼,答道:“娘娘有什么不好的?整天念书喝茶,西边儿的李贵人成天哭泣,你也晓得那声音有多渗人,唯独娘娘半点不在意。我要有娘娘那心性,都能修炼成佛了。”

容定笑了笑:“那就好。”

宝儿站了起来,用鸡毛掸子敲了敲床沿,哼了声:“我再宽限你两天时间,你若是还偷懒装病,我就告诉娘娘了!”

说完,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