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14)
中午饭是在当地头人家用的,明月奴是头人女儿,席间紧挨魏无恙而坐,不停给他夹菜,把他的饭碗堆得比小山还要高。芳洲食不知味,三下两下扒完了一碗饭,一放下碗,顾不得众人异样的眼光,快速走了出去。
再待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当众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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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十年,惠帝对匈奴主动发起攻击。他任命赵破虏为车骑将军,出兵上谷;太仆李贺为轻车将军,出兵云中;大中大夫李敖为骑将军,出兵代郡;卫尉广利为骁骑将军,出兵雁门,四人各领一万骑兵,共击匈奴。
然而,结果却不尽人意。四人中除了赵破虏到达匈奴祭祀圣地龙城、斩杀数百人外,其余三人皆大败而归。
李贺无功而返,李敖损失骑兵七千,广利被匈奴俘获使计逃脱,惠帝震怒判后两人斩刑,二人依律用财物赎罪,贬为庶人。
第二年,车骑将军赵破虏领三万骑兵,从雁门出兵,斩敌数千人。作为报复,匈奴同年入侵辽西、渔阳两郡,杀死辽西太守,掳掠渔阳二千多人。
一赢一输,功过相抵,劳民伤财做了场无用功。
惠帝愤怒难当,十分怀念魏无恙的骁勇善战,有心招他回来,又舍不得寻找伊人之事前功尽弃。方圆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就在临江国,而且很快就会有眉目。
建元十二年,惠帝在方圆的建议下,改翌年年号为“云光”。
云光元年,三十岁天子刘炽的运程果如他的新年号一样,直上云霄,光芒万丈。
第一件喜事,大婚十年的皇帝,在臣子们长久以来且疑且虑的复杂心态中,终于迎来自己的嫡长子,也是第一子,一举打破皇帝无子、帝位旁落的风言风语。
第二件喜事,车骑将军赵破虏从云中出发,向西攻打匈奴,直奔高阙,先攻取河南地,后西下陇西,俘获几千匈奴士兵,缴获牲畜十万头,还赶跑了白羊王和楼烦王。
惠帝龙颜大悦,在河南地设朔方郡,从此长城内无匈奴。
第三件喜事,便是魏无恙经过两年寻访,终于找到一位姿容昳丽,善音律的美人,她的脚与那只歧头履分毫不差。
美人一进宫就获得惠帝宠爱,被封为明月夫人,次年产下一子,封鲁王。而立之年的惠帝在明月夫人身上找到前所未有的活力,仿佛一下子年轻十岁,生龙活虎,充满干劲。
第12章
自匈奴被长平侯赵破虏赶到阴山南麓以北后,边境很是安宁了一段时间。逃离家园的百姓纷纷回归,更多的人则涌向新建的朔方郡,一时间籍籍无名的小镇朔方成为人口稠密,年羊成群的边陲重镇。
好景不长,云光三年,匈奴卷头重来。先是侵入代郡,杀死时任太守,后侵入雁门,抢掠一千多人。时隔半年,匈奴再次发动更大规模的入侵,代郡、定襄、上郡被斩杀劫掠者多达几千余人。
刘炽龙颜大怒,命魏无恙为游击将军,协同车骑将军赵破虏领骑兵三万从高阙出征。
大军远在塞外还未开拔,千里之外的京城倒先迎来一群高鼻深眼的异族人。他们在丰京最繁华的大街上纵马驰骋,一边惊叹中原繁华,一边旁若无人地纵声大笑,所过之处烟尘四起,人人为之侧目。
没过两天,丰京的大街小巷便都知道这群人是新任匈奴单于木铎派来的迎亲使者,他们是来求娶皇室公主的。
刘炽在麟趾宫接见了匈奴使臣,木铎在国书上说他心慕华夏,愿与中国结为二姓之好。
自刘炽登极以来,已经有十二年不曾与匈奴为姻,他对此事并不热衷,作为一个敢徒手搏熊的皇帝,他更愿意打得敌人臣服,而不是通过投喂把对方胃口越养越大。
他打算随便寻个由头将人打发走,却遭到来自朝廷上下的一致反对,其中尤以丞相管卫和姬太后态度最为激烈。
管卫曾为太子太傅,一路扶持刘炽至今,对他继位以来年年征伐的行为早已心生不满,好不容易盼来匈奴主动求亲,如何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天天在刘炽耳边念叨文帝、穆帝时期和亲公主带来的好处,还带着老臣哭太庙,刘炽不胜其烦,只得带着明月夫人躲到城外云阳宫。这边厢摆脱了管卫,那边厢却摆脱不了执着的姬太后,她一连三天,一天三次派黄门令过宫询问皇帝的决定,直把刘炽气得跳脚。
刘炽指着黄门令大骂:“狗奴婢,你就只听她的话是吧,信不信下次再过来我砍了你!一个两个都逼我,和亲、和亲,也要有人可和才行啊!”
他膝下只有几个未成年的公主,姊妹除了新寡的当阳公主,其余早已婚配,总不能把寡妇嫁过去吧?
黄门令吓得两股战战,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陛下,太后让奴婢给陛下传话,”黄门令牙齿打颤,学着姬太后说话的口吻道,“陛下忘了诸侯国吗?现在正是他们为国尽忠的时候。”
他模仿得活灵活现,说话的语气神态与姬太后一模一样,刘炽气极而笑,终于明白他那好阿母为什么单单派这个人过来了。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不喜欢见到她,她便不出现在他面前,但若想摆脱她,门都没有。
刘炽头一次觉得帝王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空有雄心壮志,却抵不过现实的无奈,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国家还不够强,所以朝廷上下才害怕对抗,而他暂时只能接受妥协。
事情演变到现在,从诸侯国挑选一位翁主加封为公主和亲,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但——
新任木铎单于是靠弑父杀兄继承的王位,他残暴无道,荒淫无度,谁会愿意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说得倒好听,那太后有没有跟你说,哪个君侯愿意把翁主嫁给木铎单于?”
黄门令连忙回答:“太后说临江国翁主正当年,陛下可以用之。”
刘炽皱眉不语,刘康是第一个在削藩问题上主动向他站队的君侯,自己拿他独女和亲,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黄门令见天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又赶忙补充道:“太后说这件事不用陛下操心,为了国家社稷这个坏人就由她来做,她已经派人去江陵了,太皇太后那里也由她去说。”
刘炽默然,太皇太后患脑风瘫痪在床三年,早已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他好阿母所谓的去说无非是给她添堵罢了。
“你先回去,容我再想想。”刘炽摆手。
坐着发了会儿呆,他信步朝合欢殿走去,一进门就见明月夫人正赤着脚在跳舞,她的脚上挂着一串脚链,为琉璃珠所制,正随着她的舞姿闪着奇异的光芒。
刘炽看得笑起来,心情顿时就好了。她就是这样,古灵精怪,各种点子层出不穷,新奇又有趣,跟她在一起什么烦恼都能忘记。
待文繁缕停下来,他大步上前,一把搂着她的腰肢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嗅着她的脖颈道:“夫人好香,我今日方知香汗淋漓是什么意思。”
文繁缕娇喘吁吁,被他成熟的男子气息撩拨得心猿意马,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嗔道:“陛下好坏。”
刘炽将她打横抱起往床铺走去,盯着她笑得肆无忌惮:“我还有更坏的,夫人想不想知道?”
文繁缕顿时脸红如霞,双眼泛着雾,娇羞无限。
她所在的土族要比汉人奔放,男女间唱首山歌就可以相互定情,当晚就能登堂入室成就好事。她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耳濡目染,觉得男子就应该英伟,大
胆,直接,及至跟了刘炽,她才知道男人居然可以这么勇猛、这么大胆,这么直接。
他在床上就像一柄利剑,披荆斩棘,开山劈石,教人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文繁缕在刘炽怀里软成了一滩水,红着脸嘟囔:“女妾还未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