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要疯了。”她抓抓头发，踩着拖鞋小跑到沙发上，窝到权之龙旁边，可怜兮兮地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她向来不耐烦写字，要她安安生生坐那儿写几千字读后感，简直比往操场上跑十几圈还困难。

权之龙摘了耳机，托着下巴，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我觉得自己有好多想法，可就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写起。”

“要不，你就把想到的都先列下来，之后再整理。”他说，“虽然没演过戏，但我觉得，演戏跟写歌差不多，都是一种共情的表达。你要先相信这个故事，相信这个人的存在。柳导想让你做的，就是找到这个人，然后成为她。”

她若有所思地听着，想起与导演讨论过的种种，皱着脸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女主很蠢，即便那个书生不想娶她了，那她再找别的男人啊，就算没人要娶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自杀有什么用，仇者快，亲者痛。”

权之龙想了想，竟也与她认真讨论起来，“这样说对她不太公平，那个时代女子本就依附着男性，她没有机会独立。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遇到书生之前，或许她一直是懵懂的，对处境和命运也没有深切的感受，但动了感情又被抛弃，她才发现以前的人生在世俗看来是一种罪恶，她会羞愧，也会觉得绝望。”

“是哦。我好像理解一些了。”说着，她起身，“你听歌吧，我写作业去了。”

合上笔记本时，已是凌晨。

她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瞥到沙发上的人，惊讶道，“你怎么还没睡？”

权之龙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明天早上还有国外的行程，要赶晚上的飞机。”

“你怎么不早说？”宋子露站起来，“几点的飞机，来得及吗？”

“三点前出发就可以。”

她又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二十分。

“还有两个多小时，这里离机场远，开车也得四十分钟，你哪里还有时间睡啊。”话里带着心疼的埋怨，“既然有国外行程，还来这里做什么？”

他笑了笑，“来看看你。”

宋子露顿时说不出话来，双手抱住他的腰，“不用担心。我很好。”

闹铃响起，意识回笼的片刻，宋子露便朝床边看去，窗外光线大亮，映出空荡荡的枕边。不知何时，权之龙已经离开。

她抓着头发，一阵懊恼，昨夜临睡前她明明定好凌晨两点半的闹钟，就是想着能送他，结果，醒来都七点了。

她想发条短信，控诉他擅自改了闹钟，但又怕打扰他休息，只好作罢。

手机里有一条未接信息，打开来看。

是安娜的。

简单的两个字，“走了。”

她吁出一口气，揉了揉脸，下床打开窗户。寒风迎面扑来，带着初冬的凛冽。远处树叶呼啦啦摇晃在风中，遍地枯黄。

到剧组时，工作人员们还在搭建场景。

她问了导演的去处，便径直去找，准备将昨夜写的感想拿给他看。

远远地，她就看到导演正在跟一个瘦高的男人讲话。那人穿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穿着牛仔裤的下半截腿瘦得吓人。

看着那背影，隐隐地，乔桥觉得有点熟悉。

她识趣地没有上前，往旁边的角落走几步，准备候着。却不想，柳载镇余光看到她，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宋子露近前，那男人的面孔终于清晰起来。

“好久不见。”男人笑着与她打招呼。

竟是金明俊。

实在是太意外了，宋子露有一阵恍惚。

“前辈好。”她恭敬地问好，眼睛忍不住在他脸上打转，几年不见，他真的变了许多。

面孔还算是英俊的，只是太瘦，都脱了相，面皮薄得像纸，五官挂在上面。笑起来，眼角还有鱼尾纹。

气质直接从清爽跨到阴柔。

“你们两个认识啊。”导演惊讶道。

金明俊解释，“以前合作过。”

柳载镇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今天的戏份不少，有得累了，趁这会儿你先去休息吧。我跟Alice聊聊剧本。”

金明俊离开后，宋子露试探着问道，“今天的戏份我记得没新演员啊……”

柳载镇捏捏眉间，语气有些沉重，“先前扮演河安的演员出了事故，临时找了演员来救场。之前的戏这几天还需要补拍。不过，戏份不多，你不用担心。”

河安是戏里一个想娶了女主回家当小妾的富家子弟，戏份总体不多，但不可缺少。

直到晚上十一点，下了戏，宋子露才有时间好好想金明俊的事，金明俊当初和金娜娜，朴怜儿之间的爱恨情仇，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

以前是她不在乎，现在，她没多在乎……只是，与金娜娜有关的所有事，她都下意识想搞清楚。

想了想，她给朴怜儿发了短信。

“我今天遇到金明俊了，他变化未免也太大。”

迟迟没有回复，她猜想对方可能已经睡下，便搁了手机去洗澡。

临睡前，她扫了一眼手机，新信息是有一条，却不是朴怜儿发来的。

韩智妍说，最近金娜娜在想方设法接近一个导演，似乎是叫朴成善。

朴成善？宋子露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顷刻就想到那张下落不明的名片。看来是被这人拿了去。

她可不信，平白无故地，金娜娜就对一个人有了兴趣。怕是想截她的胡吧。

只不过这回，她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我可以助她一臂之力。”宋子露写道。

“怎么？”

“相信我，认识他，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朴怜儿打来电话，是在第二日的中午。

金明俊正坐在她不远处吃饭。宋子露下意识瞟了他一眼，不想恰好与他目光相撞，她扯着嘴角回以一笑，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压低声音，“怎么了？”

“还能怎么，还不是你昨天给我发的短信。”朴怜儿的嗓音尖细，听起来总是透着些刻薄，印在骨子里似的，“我昨天睡得晚，现在才看到。”

宋子露静静地听着。

“我可跟你说，你赶紧离他远点。”

“嗯？”

“我听说啊，”她刻意压低声音，像在讲悄悄话，“他吸那个玩意儿……”

“啊？”宋子露一时没听明白。

朴怜儿不耐烦了，“就是□□。他曾经叫过我一个姐们儿到他家……啧啧，我看最近新闻里他那脸色贼怪，绝对错不了……”

宋子露忍不住又看一眼金明俊，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又与他视线撞在一起。

她低声道，“这会儿有点不方便，我回头打给你。”

说完便挂了电话。

一抬头，便见金明俊直直朝她走了过来。

“前辈是有什么事吗？”她硬着头皮，起身与他打招呼。

“嗯。”

他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了火，衔在唇边。

白色的烟雾腾起来，将他消瘦的脸映得扭曲。

“你刚才讲电话，是在谈论我吧。”

他说。

☆、绿帽子

宋子露顿了顿，说，“金娜娜让我替她问声好。”

是在试探。

金明俊笑了一下，挑眉看着宋子露，说，“你在骗我。”

并不是高明的谎话，只要看过新闻的人都知道，她与金娜娜的关系有多微妙。因而被拆穿后，宋子露也不慌张，笑着说，“打电话的人是怜儿姐。我跟她说了，会被拆穿的，她还偏要让我试探一下，也不知是为什么。”

当年，他们之间的三角关系混乱，算不得多光荣的事。

金明俊眯眼吸了口烟，脸颊深陷，越发显得瘦了，“多少年前的事了，她竟还惦记着。”

话音未明。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愉悦。

宋子露没说话。

似乎是想要结束谈话，他直接将燃到一半的香烟掐灭，说，“这两个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若是你想安安生生拍戏的话，还是离她们都远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