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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25)

见男人要爬上来,还在地窖下的少女一起扑上来,将他从梯子上拽了下去。不顾被掰断的胳膊,大声道:“别管我们!能跑出一个是一个!”

“不行!”

一个少女看到靠在墙角的柴刀,快步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抓起来,高举过头,狠狠砍在妇人身上。

妇人一声惨叫,再不如之前挣扎得用力。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举着柴刀的少女双眼赤红,如凶狠的母豹子一般,冲回到地窖边。

她的阿翁和阿母都死在匈奴人手里,族人也都死绝。她和阿弟来云中投亲,不想却一头进了狼窝。她的亲舅父抢了他们仅有的铜钱,随后将他们卖给了这个恶人!

阿弟要带她逃走,被这恶人发现,一顿拳打脚踢,当日就没能熬过去。

她恨!

她要这对豺狼的命!

少女抓紧柴刀,见男人又爬上来,没有任何犹豫,狠狠一刀砍了下去!

“啊!”

伴着男人的惨叫,几根手指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木梯。

逃跑的少女冲出院门,大声叫着救命。

临近几家先后亮起灯火。

有人披衣出来,见少女求救,登时脸色一变。却不是伸出援手,而是要捂住少女的嘴,将她再拖回院中。

“唔——”少女惊恐至极。

又有两名少女跑出来,发现眼前的情形,不顾一切冲上前,将手里的碎陶片狠狠扎进村人的大腿。

“恶人!”

“不得好死!”

吵嚷声打破夜间的宁静,见对面的邻中亮起火光,被少女缠住的村人不由得面露惊慌。

五六名穿着短褐、衣襟敞开的汉子过来查看,看到眼前的情形,再看陆续从门内冲出来的少女,先是一愣,旋即满脸怒色,大喝一声,提起拳头就冲了上来。

少女们满心悲苦,看向就在不远处的垣门,以为自己再也逃不出去。不承想,汉子将她们一把拉开,护在身后,拳头砸上恶人的面门!

“贼子,黑心的恶徒!”

村人越聚越多,守门人见机不妙,想要偷偷溜走,结果被人一拳砸在后背,顺势向前扑倒,门牙当场磕掉。

“搜!”

老人一声令下,青壮和妇人一起动手,砸开几家的木门,将哭嚎的妇人拖出来,在屋内四下寻找,果然又找到几个地窖,救出来十多个童子。有两个已经昏迷不醒,要是再不找医匠,怕是活不过今夜。

村人们脸色骤变。

这五户人家做出此等恶事,要是换成前朝,一里二十多户都要连坐!

“童子和女郎由妇人看顾,这些恶徒全部捆起来,天明后送去官寺!”

妇人们哀嚎声更大,结果没嚎几声,就和男人一起被按倒在地,一阵拳脚下来,几乎连哼都哼不出来。

“这人是乡中力田的妻弟!”一名村人认出被砍断手指的男人,高声道,“他每五日就要赶车去县城,必是借机将人藏在车里运进家中!”

“守门人同他们是一伙!”

虽然造起土垣,榆里的人还是延续了以前的居住习惯,五户一邻,邻和邻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这样的居住习惯,使得几户人家能彼此遮掩,狼狈为奸。

好在上天有眼,让他们的恶行败露。

众人不敢想象,在没有建造土垣之前,有多少孩童和女郎遭了他们毒手!

“明日去往县城,请官寺抓捕力田!”

不用审问,就知道这事和力田脱不开关系。

里中闹出的动静委实不小,恶汉和季孑听不清声音,却能看到亮起的火光。

季孑就是村人口中的力田,此刻额头冒汗,有七成肯定事情已经败露。转头看向恶汉,想说这笔生意没法做,请对方帮忙在方伯跟前美言几句,他会用铜钱和绢布酬谢。

不想话没出口,一道冷光滑过脖颈,季孑大睁着双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没了头,血从断颈出喷出,染红了莹白的积雪。

恶汉一声冷笑,舔了舔刀刃上的猩红,凶狠道:“事情怕是败露,屠了这里的人!童子女郎全部抢走,然后放火!”

恶徒们放声高叫,兴奋得如嗜血豺狼。

恶汉一声令下,恶徒们双腿一夹马腹,单手握住缰绳,就朝土垣冲了过去。

没冲出五米,破风声陡然袭来。

恶汉本能闪躲,避开直袭脖颈的箭矢。周围的恶徒就没这么走运,陆续惨叫着跌下马。有的摔断脖颈当场咽气,有的在地上翻滚,抱着手臂和腿哀嚎。

破风声再次袭来。

三波箭雨之后,哀嚎声戛然而止。

火把陆续出现,由远及近。

身着甲胄的骑士包围上来,马蹄踏碎积雪,踩过人血凝结的碎冰。火光照亮大车,映出恶汉狰狞的面孔。

魏悦策马上前,长弓拉满,箭光比雪更冷。

战马开始跑动,马上的骑士同时开弓,只要弓弦声起,就能将恶汉射成刺猬。

面对森冷的箭光,恶汉终于开始害怕,猛然翻身下马,跪在雪中,大声道:“我愿降!”

咄!

一枚箭矢迎面飞来,穿透恶汉的左眼。

魏悦放下长弓,魏武打马上前,挥刀砍断恶汉的脖子。

“愿降?你算个什么东西!”

“遣两骑往里中,看顾被掠之人,明日一并送往云中城。”魏悦道。

“诺!”

恶徒的尸体留在雪中,自有野兽去收拾。

魏悦打了一声呼哨,骑兵迅速集结,根据斥候留下的线索,往下一处村寨飞驰而去。

魏太守下达严令,这些恶徒必须埋在云中郡,一个不许跑出去!边军的斥候放出来,加上赵嘉送来的情报,商队的形迹无可隐匿。

之所以没有立即扣下城中的商队,是为避免打草惊蛇,尽快将被掳的童子和女郎救出。待到今夜过去,魏太守会命人封锁城门,有一个算一个,将恶徒全部抓捕!

赵嘉没有参与夜间的行动,留在家中,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干脆起身绕过屏风,坐到矮几后,点亮灯火,拿起魏悦的回信,从头至尾又看一遍。

魏太守的奏疏送入长安,至今没有消息,赵嘉也发现不对。只是碍于消息渠道,想不出是谁在背后使绊子。

依魏悦所言,魏太守有意请他为宾客,有了云中太守这把保护伞,甭管背后搞动作的是谁,多少都要顾忌几分。

赵嘉盘腿坐着,单手支着下巴,手指一下下敲在木牍上。

先是张通,紧接着又是长安某人,他不过是想点一下养殖和种田的科技树,做个安静的农场主,怎么就这么难?

第二十章

魏太守严令之下,魏悦率兵在郡内清缴, 藏匿在云中诸县的恶徒无从隐匿, 尽数落网。

在清缴过程中, 救出被掠的童子女郎近两百人,抓捕同罪边民五十余人。更在一口深井内发现数具尸骨, 都是被贼人掠来后害死的孩童,惨状触目惊心。

边军对掠买人口之事深恶痛绝,秉持宁可抓错不可放过的原则, 云中郡内的匪徒、闲汉都被归入清扫之列, 有一个算一个, 全被绳索捆上带往城内。无罪当日便可释放,要是有罪, 哪怕仅是牵扯上一点, 就休想轻易脱身。

期间还发现数名形迹可疑的商贾, 细查竟是匈奴的探子!

其祖上随韩王信叛汉, 投降了匈奴。韩王信的儿孙归汉,他们却没有跟随, 而是留在草原, 随匈奴一同南下劫掠。更借商贾身份为掩护, 为匈奴刺探情报。

之前一直很顺利, 哪怕边郡有过一次抓捕行动, 因为他们早有防备,生意不涉及大量铜钱,全都平安过关。万万没料到, 这次阴沟里翻船,因为一伙掠卖人口的恶徒被边军盯上,全部抓入官寺,一顿严刑拷打之后,录口供的竹简装了整整五箱。

以他们做下恶事,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此外,还有数名被官寺通缉、一直未能抓到的逃犯,都在此次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