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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寒山(31)

作者: 里君 阅读记录

季含把玩着手指,小时候就被自家姑姑夸,说这是握笔杆子的手,葱葱玉指,骨节分明。她不以为意,想着许是自小没怎么干过粗活,养得娇嫩些罢了。后来有了审美意识,暗暗观察身边同学朋友,发现自己的手指确实好看些。不过也就是这样了,是不是握笔杆子的手她不知道,只知道上学时成绩马马虎虎,长大后靠写文章勉强养活自己,其他再高的成就多年来也没见到一踪半影。

他看着他把手上的戒指取出,五指摊平,打量过后,又戴回指间。

心里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

她向来最能牵动他的心思而不自知,回想往日种种,哪次不是她保持着这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他这里却饱受煎熬。

都说人是很难对另一个人感同身受的,因而他的主动与执念在她这里变得不是很好理解,她问道:“不是我自作多情,只是我们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吗?”

非君不嫁?

非卿不娶?

他的眼帘垂了下来,气氛变得沉默,季含突然没了兴致,转身下床。

还未踏到地上,就被他拽住手腕,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已被他固定在身下,四目相对,皆看到了对方泛红的眼角。

她突然全身发抖,牙齿打着寒颤,最终没说出半句话来,翻过身搂住被子,埋头于一片黑暗之中。

他转从背后拥抱她,轻轻说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到了哪种地步,是你不知道。”

几不可闻的叹气声萦绕在耳边,他继续说道:“季含,对你,我从来清醒得很。”无比清醒地知道,只能是你。

季含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有气无力道:“为什么你要把话说得这么满,我小时候看动漫,里面的主角大都只要把想要的东西说出来,就一定会得偿所愿,我就觉得很奇怪,万一没有实现呢?”

“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季含一时没答上来,他却又自顾自地说:“我又说错话了,或者我该问你我给的你要不要?”

季含被逗笑,“那要看你给的是什么。”

“一生,但凡我有,但凡你要。”

热意涌上眼眶,一切像是蒙上一层水雾,季含迷茫道:“你别这样说,别……这样说。”

断了线的水珠洇湿了布料,像是晕染了山水画的那一滴。

她在人生的密林里走了这么久,释怀了所有有意或无意的伤害,到头来,在他面前,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第 26 章

季含想找个地方躲,自己原本住的公寓是不可能的,回家也不得安宁,季念和苏沐那里——想想也不合适……考虑再三,跑到沈七海的住所,人一坐下,感叹一句:“人的生活圈子一旦一成不变,就连找个清净地方都成了件奢侈的事情。”

沈七海最近忙完公事,准备带着沈希离开定海市。她母亲年过半百,膝下只这么一个女儿,这时不免想要修复母女关系,七海自觉母女关系多年来乏善可陈,修复这词用得不恰当,从未耿耿于怀,也就谈不上释怀,只带着沈希去了一趟程家。

年纪一大,人难免受不了刺激,颤巍巍指着她说:“你怎么这么大的事都不同家里人说一声?”

七海公事公办的口吻:“结婚生孩子,是我和沈希她爸两个人的事。”

最后不欢而散。

季含听到这里,惊问道:“沈希她爸?”

只交谈话最不费劲,这话里信息含量丰富——她不是跟你姓吗?你不是单亲妈妈吗?

七海睨她一眼:“她爸姓沈。”

季含被砸得头冒金星,强撑着,问道:“那你现在……”

“已婚,当初毕业证和结婚证一起领的。”

季含被气笑,感慨道:“我现在才知道身边人都结婚了是个什么体验。”

以前接触到有关于相亲逼婚的事情,大多是听来的故事,贴吧论坛社会新闻——当事人讲述时总免不了一句“身边人都结婚了”用以陈述背景,现在季含倒也有切身体会了。她这里情况还略不同些,身边人不但都结婚了还有瞒着她偷偷摸摸结婚的。

七海难得解释一回:“结不结婚的倒没所谓,只是方便孩子上户口才去办的。”

季含被强行喂了一嘴狗粮,抱着沈希哇哇大叫:“希儿啊,你妈居然也想骗我结婚。”

闹腾一回,心情平静下来,七海给了她一个地址,说:“我把这边的事情收个尾就走了,你要想散心的话去这里也不错。”

季含如临大赦,次日坐上前往云城的火车,登车前想起什么,给程怀远发信息。

“我出去玩几天。”

那边过了一会才回复:“好。”

*

女孩们对另一半有过许许多多的猜测与幻想,凑在一起时也要扒拉一下,说些体己话,总归绕不开这个话题。

季含和沈七海在这方面交流不多,两人彼此欣赏,都觉得对方是顶顶好的……所以季含还真想象不出七海的那位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植是沈七海二十多年唯一经官方认证过的桃花,对于这段短暂的初恋,她无意间提起过:“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对身边的人和事都兴致缺缺的人,高中那会,我不过十六七岁,却很久没有被什么东西触动的感觉了,一个人一旦意识到自己变得死气沉沉,就会想改变,恰好苏植出现在那个时点上,意气风发,耀眼得很,我也就答应了。后来相处过一段时间,觉得同年龄的男生和女生看问题想事情都是不一样的,他觉得我无趣,我觉得他闹腾,就和平分手了。”

自此之后,季含没再听闻七海身边有再出现什么人,多年后再联系,也只知道她当了摄影师,带着小孩,过着身边女生都羡慕的潇洒恣意的生活。

话是这么说,在云城火车站见到沈岩时,季含脑中闪过一道光,明明是初次见面,但却觉得,这就是了,能陪沈七海度过余生的人。

沈岩开着一辆悍马来火车站接人,身上穿的是花衬衫佩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一双从批发市场淘来的人字拖,小城里年纪稍微大点的男人都这么穿。

一脸的桀骜不驯不同于季含接触过的男人,虽然各有差异,但从来着装有度,不曾见过这么放荡不羁的,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站在人群中很有辨识度。

双方确认过后,沈岩暗骂了一声,七海在电话里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她说什么来着,来的是她前男友,稍微接待一下就好……

沈岩带着季含七拐八拐地进了一家客栈,客栈有两层,还带一个小院子,现在正是旅游淡季,里里外外清冷得很。

季含原以为会被安排住在客栈里,不料他就是带人来认个门。走了一圈后被带到同一条街上尽头的居民楼,季含问道:“这是你的房子?”

沈岩像是被提及伤心事,“你们家沈七海了不得,五年前来这里旅游,把这栋房子十年的使用权从老……我手里赢走了,孩子都三岁大了还让我住客栈呢。”

季含挑眉:“怎么是我们家,不是你家的吗?”

“啧,你们这些小女生就爱计较这些。”言语上不饶人。

回到刚才的话题,季含问道:“比酒量吗?”有些技能是天生的,七海酒量惊人,不过鲜少人知道。

沈岩懊恼的表情回答了这个问题,“谁知道这女人这么能喝?”

言辞之间,已见深情。

云城是个适合冬季旅行的城市,在全国各地都被冷空气侵袭的时节里,这座西南小城的气温让人只需要穿两件单衣出门。

换个地方确实能让人转变心情,因而季含这一住就过了半月有余。

头几天,程怀远的关切没有间隙的传达过来,季含疲于应付。

程怀远倒是一脸坦然:“你不会以为我傻到真的不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吧?你一个人呆着倒是清净了,我的麻烦也就接踵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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