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水月镜花(16)+番外
原随云轻笑一声:“下次记得佩戴点东西把身上的气味盖一盖。思明可是与我有过肌肤之亲的人,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嗯,那么甜美的味道。”
他的嗓音清朗悦耳,最后几个字故意拉长,带着点慵懒,简直如同几个小钩子要钩到人的心尖尖上。方思明脸上一阵滚烫,低声骂了一句:“……狗鼻子。”
原随云不仅鼻子灵,耳朵更尖:“……嗯?”
方思明立刻不敢说话。
原随云又问:“你以为你藏在船上能瞒过我?”
方思明道:“我知道大哥的本事,也没想着能全程都瞒过。只要出海的前几天不被发现就行,反正木已成舟,大哥是不能把我扔回去了。”
他说到这里语气颇有些自鸣得意,原随云不由得叹了第三次气。然后他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船上的食水按量分配,每天都有人清点。从出海至今已然六天,并未发觉数目有差。思明,你这几日在船上吃的什么,喝的什么?”
方思明道:“我知道你船上管得严,自然不敢去厨房偷东西,但躲在船尾捞几条鱼可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能入口的淡水我就实在没办法了。”
原随云道:“所以?”
方思明十分泰然地道:“所以你才会在储酒的地方找到我呀。船上的酒你不怎么喝,下人们也不敢随意动,就算空了一坛两坛,一时半会儿肯定没人发现。”
原随云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然优雅波澜不惊,但方思明却莫名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把自己按在地上揍。
——不,这么不合身份的事情大哥一定不会做的。
原随云果然没有把他按在地上揍,不但没有揍,反而端过还温热着的茶壶为他沏了一杯茶。
等方思明受宠若惊地端起杯子,那人又站起身,走到门口召来守夜的小厮,让他叫厨房做些饭菜端过来。
方思明捧着杯子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低低地道:“……大哥对我真好。”
原随云向来是个体贴细心的人。虽然方思明说得轻松,但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要瞒着包括他在内的满船人,在方寸之内隐藏行踪,根本不可能轻松。就算是能捞鱼充饥,也肯定是直接入口,连火都不敢动的。
过不多时,等下人进来摆好饭菜,原随云便坐在桌边陪他。方思明也真的饿了,端着碗吃了两口,忽然抬头瞟了一眼矮柜上那只酒坛。
“大哥,那酒……”
——不是之前还说什么“畅饮一番”来着?
原随云伸手敲了敲桌面:“吃你的饭。酒是专门给贵客备的,你是客人么?”
方思明立刻反问:“我不是么?”
原随云道:“你说是不是?”趁他不备,忽然凑到颊边亲了一口,压低声音,“……分明是内人。”
方思明脸上被他碰过的地方又一阵烧灼,险些被呛着。
原随云转而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正经道:“你这两天饥一顿饱一顿的,光吃些生鱼,对脾胃定然有损伤,酒就不必想了,药倒是可以考虑。”
方思明顿时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伸手拽住他衣袖左摇右晃,软着声音道:“大哥……”
原随云“流云飞袖”的功夫练得精深,那双雪白衣袖转瞬间不知可夺去多少性命,此时却任由方思明拉着,很快便被折腾得皱皱巴巴不成形状,像是两团写废揉皱了的纸。
原随云仍一派正色地道:“不行就是不行,叫爹都不行。”
“……”哼,骗子。
方思明还要说话,窗外起起落落的浪涛声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清亮的长啸。
方思明与原随云都是一怔,不约而同地侧耳倾听。他们夜间行船,四面八方都是茫茫不着边际的大水,夜色里漆黑一片更如同无底深渊。在这样一座深渊里,如何会有人出现在周围,还能发出啸声?莫非他们都出现了幻觉?还是撞见了鬼?
原随云觉得那声音仿佛有些熟悉:“……楚留香?”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廊外响起,哒哒哒哒地一直延续到门口。门被重重敲了两下然后一把推开,露出丁枫表情郑重的脸:“师父,我们遇到楚香帅了。”
原随云十分意外:“果然是他?他不是在紫鲸帮海阔天的船上么?我们遇到了他们的船?”
丁枫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怪异:“不,楚香帅在棺材里。”
“……!?”
“楚香帅,胡铁花他们,还有那位少侠,都坐在棺材里,一起漂在海面上呢。师父,我们救还是不救?”
第十四章
(原总:相对而言,我还是比较喜欢胡铁花。)
楚留香他们上船的时候,从头到脚都湿透了,活像三只刚捞起来的落汤鸡。
若是旁人这副水淋淋的模样,定然是万分狼狈不堪入目的。但楚留香并非旁人,他亭亭立在甲板上,一如既往地风度翩然、惬意自得,仿佛阳春三月天光正好,正与好友泛舟湖上。
原随云一来,他双手一抱作了个揖,笑道:“原公子真乃海上救星。这渺渺大水浩无边际,若非巧遇公子座船,我三人还不知要漂到何年何月。幸甚至哉!”
原随云也微微一笑:“香帅言重了。能为朋友助一臂之力,也是在下的荣幸。”
许是情境特殊,他二人面对面笑得一团和气,全然没有在中原天机营时隐隐约约的针锋相对,仿佛确实是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原随云召来小厮,让几人去船舱里换上干衣,随即引至前厅设宴款待。
丁枫小心翼翼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师父,这宴席如何做法?可需要……”
原随云道:“该如何便如何。从现在起到下船之前,我都是太原无争山庄的少庄主,而他们则是我四处云游偶然结识的友人,明白了么?”
丁枫点点头,正要回去安排。原随云忽又补了一句:“把舱里所有的梨花春都留下,给楚香帅他们上别的酒。”
丁枫一怔,眼睛余光瞟到一个银发黑袍的身影从门边悄悄探出小半,听到原随云的话之后又放心地缩了回去,立刻想明白了原因,但等想明白之后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若是搁在三个月前他绝对不会相信,他老谋深算工于心计的师父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因一人之喜而喜,因一人之忧而忧……师父啊,这样下去,迟早要完!
设宴的厅中物什摆设都是精致华美,好酒好菜流水般地送上了桌。楚留香仍是唇角含笑不动声色,胡铁花则一看到桌上的酒便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倒了三杯下肚,又赞了一声:“好酒!”跟来的少侠也是饿了,年纪轻轻还长身体的时候,在海上漂流了一天一夜什么都没吃,着实受不住。但他却谨慎些,瞟了瞟只顾抚弄扇子的楚留香,又瞟了瞟端坐正位的原随云,去摸筷子的手又默默收了回去。
原随云仿佛能看见似的,当即便劝道:“少侠怎地如此客气,这酒菜皆是为你们准备的,此时不用却要等到什么时候?”
少年脸色一红,不好意思道:“我们出海遭遇船难,得原公子搭救,已是喜出望外。如今原公子又这样盛情款待,当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原随云知道自己不动,他便不敢动,便拈了一筷鱼肉到自己碟中,算作开席,又执壶为那少侠斟满酒,道:“月黑夜深,瀚海茫茫,能与诸位相遇且略尽绵力,实乃天意为之,随云不敢居功。”
楚留香也注意到少年眼巴巴地望着面前那盘糖醋排骨,可怜劲儿快赶得上饿了三天的小羊羔,不由摇扇失笑道:“小友还是动筷吧,大海之上鲜肉鲜菜可珍贵得紧,你若再客气,可真的要辜负原公子一番好意了。”
胡铁花也劝:“是啊,你快吃吧,不必在意别人。老胡我只要有酒就足够了。”话毕他又饮了一杯,眯着眼睛品了品,道,“原公子这酒可是山西甘露堂所产的汾清?至少……嗯,至少也存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