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铎摩挲了一下儿甄蓁伤痕累累的脚腕子好一会儿，说：“甄蓁，辛苦了……”

甄蓁俯下身，抓住了云铎的手，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神清明得好像从来没有喝醉过，过了好一会儿，她满足地喟叹：“不辛苦……甄蓁不辛苦，真好……我找到你了……呵呵……真好……”说着，甄蓁拉起云铎的手偎在了自己的脸上：“我在树林里走了好久……好久……我以为我找不到了……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可是我找到了，呵呵，真好，永无岛、小树林、木房子、我的家、哥哥……哥哥在家里等着我……推开门就能看到你……真好……像梦一样好……”

甄蓁的脸色很平静，甄蓁的声音好伤心，甄蓁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床上，甄蓁疲惫地垂下了头。

云铎蹲在甄蓁面前，好一会儿没敢动，他不想打扰这样的甄蓁，一脸求之不得，一脸别离爱欲。

一脸的……人生即苦……

云铎就这么蹲在她眼前，让她拉着自己的手，一动都不敢动。

他很想安慰她，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他现在给她一只冰淇淋，她一定会笑出来，但是……那是开心是假的。

人越长大，就越难开心。

甄蓁垂下眼睑，慢慢地凑了过来，她试探着吻上了云铎的嘴唇，带着熏熏的酒意。

云铎脑中轰然炸响，如同精确制导的雷石导弹命中目标，刹那之间，烟柱升起，烈焰蒸腾。

甄蓁接吻的技术实在笨拙，她好像只会孩子一样地吸吮他，凑近他，搂着他，不放手。

于是云铎搂住了甄蓁，他温柔细致地吻了回去。

他想对她说：不要……不要难过了……

但是他知道，甄蓁不想听这个。如果她想亲他，好吧，他愿意如她的意。

这个吻冗长而缠绵，哀伤又悱恻。

一直到甄蓁的嘴唇终于离开了，才告结束。

甄蓁沉沉地趴在云铎的怀里，一语不发。云铎的胸口有一丝丝凉意，他错觉甄蓁在哭。

云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过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腿都麻了，他才微微地动了动。

甄蓁并没有抬头，云铎又动了动，才发现，甄蓁早就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拉着他的手，安心地睡着了，睫毛黑长而湿润，嘴唇饱满如同花瓣。

云铎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他把甄蓁好好放在床上，给她拉上了薄被。

察觉到热源的离开，甄蓁不满意地咕哝了一声，云铎俯身亲了亲她的鬓边：“晚安，好好睡。”

云铎皱了皱眉，甄蓁的长发浸润了烟酒的味道，不似平常那样好闻了，发质好像也滞涩了不少，他小心地抚摸了一下儿，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仔细感受一下儿，那是萎顿的花瓣，摘下来看了看，是下午他戴在甄蓁耳上的小雏菊。

云铎把这朵花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儿，笑了笑，关上了灯，离开了。

鉴于审美达人曹琛宝宝嫌弃云铎太过乡土气息的床单，于是早早滚回到自己房间睡大觉去了。云铎那天在床上心安理得地翻来覆去了好久，以前睡不着是失眠，现在睡不着是心里真有事儿。

最后，握着那朵枯萎的花瓣儿，他模糊地睡了。

梦中云里雾里，似乎有人绕在他身边，香气袅袅，似幻似真，用力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找不到了。

次日，云铎起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是清明一片了。

曹琛师傅最近快递业务忙，一大早儿就出去理货了，也别说别的，曹师傅从小跟刘大爷处的就不错，这既然应了人家了，干脆撸起袖子加油干了。

反正最近他颜面受损，也没法儿上镜，草帽往脑袋上一扣，就出去卖苦力了，反正岛上大爷大妈也没人认识他。

云铎下楼的时候，甄蓁正站在桌边迅速地浏览着一叠资料，看见云铎下楼，她朝他笑一笑，嗯，笑得很敷衍，又把脑袋垂下去了。她今天穿白衬衣、牛仔裤，显然刚刚沐浴过，一头长发稳稳地盘在了脑后，精神利索的一脸党国精英。唯一的区别是她穿了轻便的渔夫鞋。云铎点了点头，看来还是脚痛的。

不过这样的甄蓁丝毫看不出来昨天的宿醉……以及……酒后乱性？

云铎快步朝她走过去：“你不困吗？你才睡了三个钟头吧？”走到甄蓁身边闻了闻，隐约还有一点儿酒气。

甄蓁揉了揉太阳穴：“你不困吗？你也没睡多久啊。你睡这么少，伤口怎么能长得上？”

云铎说：“我……反正在家……还可以接着睡么……”

甄蓁点了点头：“那就好。那你在家好好睡觉，我去上班了，今天有事儿，有好多好多事儿。啊，烦死了。”她一本正经地快速在日程本上刷刷点点写着字。

云铎张了张嘴，很想问问甄蓁你昨天搂着我亲了半天你还记得吗？

你怎么能睡醒一觉不认账了？

你好歹给我个含羞带怯的脸色也让我下个台好不好？

难道昨日种种对我来说就是春梦半场？

你这就要今是而昨非了吗？

还是……我昨天真的是在做梦……

甄蓁把文件匆匆装进背包，抬头看了看云铎：“你踅摸什么呢？”

云铎咽了口唾沫，说出来一句和自己初衷截然相反的话：“找吃的……”太窝囊了，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甄蓁手中的钢笔一转，小魔女挥舞仙女棒一样指着厨房：“面包火腿自己拿。”

厨房里，并没有任何食物的香味儿。面包是切片面包，火腿是超市火腿。

云铎一片一片地切着，一边儿开始怀念刚来的那天，虽然厨房里的铲子还是木头的，可是甄蓁好歹烙了可爱的白面小饼送到他嘴边儿。

他回头看了看，甄蓁把两杯速溶黑咖啡下毒一样倒到一个杯子里，然后冲进厨房找开水，一脸的急吃忙慌。

云铎问：“甄蓁你吃早饭了没？”

甄蓁摇摇头：“起晚了，哪儿有那功夫啊？”

云铎回身煎了个蛋，做成一个简单的三明治热腾腾地送到甄蓁面前。

凑近了才能看见甄蓁脸上淡淡的黑眼圈，以及简约化妆不能掩饰的疲态，她吹了吹那杯超级浓的咖啡，然后服毒一样一闭眼咽了下去。

云铎皱了皱眉：“哪有这样喝咖啡的？不要命了？”

甄蓁接过早点向他道了声谢，飞快地看了看表，惊呼一声，叼起来面包扭头就走：“谢谢云铎哥。来不及了，我跟她们约的七点半工地见。”

云铎“哎”了一句：“还有牛奶……”

可是甄蓁的影子已经飞快地闪没在门后了。

那一瞬间，云铎肯定了一件事儿：昨天不是梦。

正常状态下的甄蓁绝对不会跟自己这么客气。

他低下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在害臊吗？“

那天甄蓁甚至没说是不是回来吃午饭，料想她昨天宿醉恶心，今天狂喝咖啡，应该胃口不好，云帅哥上网查了好几个菜谱，煞费苦心地给妹子做了几个素菜，希望她多吃几口。

正预备中午献宝，谁成想甄蓁没回来，倒是曹琛满身臭汗地冲了回来，而且丫回来就端饭碗：“甄蓁说了，工地儿吃盒饭，让咱俩别等她了。”说着，手里一捧鲜红欲滴的玫瑰花儿“咣当”一声戳在了桌子上，花瓣摇落，楚楚可怜，曹琛可以说是丝毫不怜香惜玉了。

云铎下意识地把玫瑰接了过来，19朵套装正红玫瑰，芬芳馥郁，朱颜如血，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玫瑰花上有一张粉红色的卡片：送给甄，送给我的灵魂。署名是一个花体的“李”字。

云铎抿了抿嘴，终于还是把玫瑰花好好地插进了花瓶里，他把花瓶送到甄蓁的卧房里，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她的梳妆台前。

退后一步看了看，鲜花明镜，脂粉浓香，居然说不出的和谐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