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纪之海(46)
云铎揉着甄蓁的太阳穴:“好是……”
曹琛清了清嗓子:“云铎,你可想好了再点头,这是个坑,你不能随便跳我跟你说。你知道一个生孩子现在多少钱?月子中心四万一个月,月嫂一万一个月请个差不多的,幼儿园五千一个月的还给你儿子吃芥末呢。俩孩子,光房子就得给预备两套。这年头儿想要活得有点儿尊严跟个人儿似的,这些挑费都少不了,你想好了你真要上这个当?咱这一辈儿阶级固化,可不跟咱们小时候似的了,放羊养大的娃子也有机会当人上人。现在穷就是穷,富就是富。没做好准备你舍得把亲生儿女拉进浑水受苦?更别说这小狐狸精还有房贷呢。”
甄蓁剜了曹琛一眼:“有你什么事儿啊?”
云铎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认真地苦恼上了:“甄蓁,如果是这个水准,我可能养不起你和两个孩子。最重要的是还有北京的房贷……都加在一起我可还不起啊……”
甄蓁一声惨叫:“什么世道?不带这么断人后路的!”
曹琛笑笑地说:“甄蓁,你要不然考虑嫁给我得了。什么三年抱俩什么的,说好了,必须生啊。你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云铎回头,恼怒地看着曹琛:“什么胡你都劫!是不是兄弟?”
甄蓁大义凛然地摇头:“我不。爱你的人太多,嫁给你太虐心了。不小心跟你掉一坑里,我就千夫所指不是人了,要将来埋一坟里我估计我的让你的粉丝挫骨扬灰。嫁你我还不如搬砖去呢。”
云铎“噗呲”笑了出来。
曹琛一脸不怀好意,笑得跟柴郡猫似的,他看了看新送来的玫瑰花:“那嫁李公子算了,现成儿的。不费事儿。还趁了你嬢嬢的心,正好符合你完美养子的人设,聪明自强再加上政治联姻,这就是天下无敌的节奏啊。还什么明的暗的,敷衍人家,就坡下驴吧,我看挺好的。”
云铎回头看了看桌上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笑容僵僵地固在了脸上。
顿了顿,他端起来桌上甄蓁吃剩的粥,默默地拿回厨房收拾,全程一言不发。
场面瞬时就尴尬了。
甄蓁张了张嘴,终于没说出话来,她抬头瞪了曹琛一眼。
曹琛耸耸肩:“你是我妹妹,他是我弟弟,一碗水端平。谁也不要欺负谁哦。我总不能放任你明目张胆地渣下去。”
甄蓁扭头就走,看都不多看曹琛一眼。
曹琛想起来什么了似地,扔给了甄蓁一个小包裹:“你的淘宝。哎,扑克牌?你还在收集啊?多少套了都?”
甄蓁随手拆了,里面果然是一套扑克牌。
从厨房出来的云铎歪着脖子看,这一套扑克牌蓝光莹莹的,非常漂亮。
甄蓁抽出来挨张端详着,给云铎解释:“这是美国航天局出的NASA纪念限量版,防水材质,每一张后面都是勇气号火星探测车发回来的火星表面地图。怎么样?好看吗?”
云铎摸了摸,近乎金属的质感:“真好看。好看得都舍不得打了。”
甄蓁一缩手:“才不是给你打的呢。”
云铎扁了扁嘴,努力地微笑了一下儿。
曹琛说:“甄蓁的爱好,收集扑克牌。连当初逮萨达姆的那个系列她都有。哈哈哈,有空你去她家看,各式各样的。你敢打她牌,她打死你。”
云铎讪讪地点了点头:“好,不打就不打。”
甄蓁突然改了注意,她拉住云铎的手:“打啊,扑克牌就是为了打的。来来来,我们三个人玩儿。玩儿……跑得快好不好?”
曹琛挑了挑眉毛,别有深意地看着甄蓁:“就知道你要玩儿这个。”
甄蓁横了他一眼,快手快脚地把大小王、三张2和黑桃A挑出来,麻利的开始发牌。
云铎看见甄蓁把这几张牌好好地收了起来,很宝贝的样子,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看曹琛。
曹琛朝他笑得意味深长。
云铎想:讨厌,这个有话不直说的家伙!
新牌打得很顺手,他们在那个下雨的晚上打了一晚上的牌。
大家都长大了,各逞牌技,玩儿地很嗨,嗨到甄蓁好像都忘了上班儿的如许愁事儿。
直到十一点,曹琛说明天下午还要出岛去办事儿得早点儿睡,才算罢手。
甄蓁破天荒地没有再看任何资料,直接滚回屋里睡觉去了,一脸的自暴自弃。
曹琛安慰地拍了拍云铎的肩膀,也自顾自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们都走了,留下云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楼的方厅里,四顾茫然。
他并不想回去睡觉,他白天午睡了一会儿,做了无数个梦。
你知道么?噩梦有时候,都带串烧的。
梦境里的地方很危险,他不太想回去了。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偶尔有风吹进来,明明是夏天,深夜也有一丝丝的凉意,云铎了无睡意,坐在一层的沙发上发个呆。
李少爷送的玫瑰花无疑贵的有道理,夜深人静的时候,越发浓香肆意,整间屋子都弥漫着甜香的味道,好像一个恋爱的美梦。
这么甜,这么甜,空气甜的让人有点儿受不了。
是啊,他有钱,好像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赎买甄蓁的所有困难。
这个人设真是让人气闷啊!
云铎猛然站起身,打开了窗子,任夹杂着雨水的冷风吹了进来,空气都是院子里泥土混合着远处海洋的味道,他深深呼吸。这个味道让他安心不少,毕竟他只对这些熟悉。
云铎轻轻喟叹:跟高端大气的李少爷比起来,这真的是,很LOW的人生啊。
云铎去厨房拿了一罐儿哈尼根,回到一层的方厅里,他没有开灯,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吮。
他的睡眠障碍没有完全改善,大概想得事情太多,他又睡不着了,毫无困意。
但是今天,他不想麻烦任何一个人陪着他。
他想自己克服掉这个问题,毕竟,甄蓁的麻烦他也帮不上,曹琛的苦恼他也只能袖手旁观。
漫天的雨水里,云铎丧丧地想,成年人的世界,还真是没有容易这两个字啊。
那一刻,他其实很想把甄蓁或者曹琛砸起来,跟他们说点儿什么,可是他忍住了。说什么呢?
突然想起来村上春树说的:每当我看着大海的时候,我总想找人谈谈。但当我和人交谈时,我又总想去看看大海。
也许,他现在应该去看看大海吧……
云铎犹豫地想。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窈窕的人影出现在方厅的门口。
云铎扭过头,他的眼神极好,不开灯也知道,那是甄蓁。
于是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继续喝酒,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不想离她太近。
甄蓁有二百度近视,就没云铎这么幸运了,她一路瞎目黑眼地朝着摸了过来,过程坎坷,但是目标明确。大概是女孩子天生体温会比较低,也许不开灯给了她更多胆魄,甄蓁凉凉地身子很快蜷缩在云铎的身边儿,一动不动地,好像个乖小孩。那一刻她真的是手脚冰凉,通体寒润,以至于云铎有一瞬间觉得,甄蓁这个冷血动物能精准地找到他全凭着她对热源的敏感。
有风吹过来,甄蓁瑟缩了一下儿,于是他就搂住了她。甄蓁穿了真丝的睡衣睡裤,滑滑凉凉的,实在是不经风雨,好像一朵注定在温室里生长的小花儿,需要全心的呵护。
甄蓁讨好地把自己洗净晾干的长发凑到了云铎的鼻子底下,她的头轻轻地蹭着他的脖子,就是一言不发地那种谄媚。她在努力讨好他。
云铎笑了出来,他发现其实只要甄蓁想,她很会讨好别人。微微地叹了口气:她小时候不这样的,想来,是这些年她也是看惯了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巴结了许多人吧。
于是他腾出一只手,把她抱得更加舒服了一点儿。
甄蓁挑着嘴角,笑了笑,缩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儿,让他抱得更容易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