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总是要开花(129)
放出水芝境后,她便转身离去。一月后水芝境会自行收起,进入芙蕖仙境历练的修士们能有多少收获,就全看他们的机缘如何。
本要回青云峰继续修炼的,但她驭剑飞到中途,却不由自主向下方凡界望去,侧耳细听凡界纷乱而热闹的声响。
这才发现三年间,凡界竟有了不小的变化。
首先便是凡界帝王在头一年里,用计铲除了把揽朝政的跋扈权臣,其后两年又逐步削减拥兵自重的诸侯封地。仅仅三年功夫,便收回且巩固了政权,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亲政。此后他政事上励精图治、任用贤能,又知增强国力减轻赋税,登基不过几年,便治理得天下海清河晏、时和岁丰。实在算得上是个百年难遇的明君。
莲纹不自觉落在凡界的城镇中,寻了个茶楼听别人眉飞色舞地讲述三年间发生的事。诸如帝王亲征时,以匪夷所思的神奇战阵大破叛军,从而平定诸侯叛乱之类的事迹,尤其被讲得生动有趣,极尽夸张之能事。
正听得津津有味时,她忽地感应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转头向外望去,却发现是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正赶着一辆牛车缓缓经过茶楼,赫然便是许久不见的月白。
往常见到月白时,都是一副贵公子模样,为何三年不见,他却成了这般?
莲纹疑惑地出了茶楼,远远跟在他身后。却见他赶着牛车,一路晃晃悠悠地穿街过巷,最后在黄昏时分,回到了一所看着十分眼熟的小院前。
“我回来了。”月白在小院前扬声喊了句。
莲纹闻怔了下,随即想到:是了,都已经三年过去,月白乃是凡人,早该娶妻生子了。
然而眼见月白在外头等了几息,小院内没有传出任何应答,他却毫不见怪地笑了笑,从牛车上跃下,拉着车推门进去。
“今晚我做冷面,拌上嫩槐树叶汁,凉牙又解暑。”他边说边挽起袖子走进厨房。
莲纹轻轻纵身,落在院中的树上,静静地望着月白的身影。见他在厨房内忙活了好一阵,最后端了两碗凉面并几样小菜出来,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然后对着石桌那边说道:“夏月冷淘、粉粥,最是纳凉佳品……”
但他的对面并无一人,屋内更是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原本猜想他已经有妻室的莲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时,却听月白又望着空空如也的石桌对面,柔声道:“动箸吧,莲儿。”
他的眼中溢满柔情蜜意,仿佛对面真的坐着他相濡以沫、恩爱多年的妻子。
莲纹心头蓦地一酸。
她忽然想到了万年来独自对着空气自自语,假装那人还在身边不曾离开过的自己。
她也终于想起来——这里,正是她三年前最后同月白一起待过的那个小院。原来她竟下意识地选择落在这个城镇,难怪会觉得处处似曾相识。
只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与她是何其的相像。
同样在盼着一个人的回首,她一度想追上去,却发现注定无望,而心中的那点渴盼也早已被万年岁月逐渐消磨,只剩下如今的一点自欺欺人。
而眼前这人呢?
三年前她便隐约察觉了他的情意,但终究无法给予他回应,所以选择趁早离开。想不到,他仍在这里……他是在等她吗?
院里的百年老槐枝繁叶茂,旖旎横斜的枝条,长长地直伸入云。莲纹就坐在其中纤细的一枝梢头,透过房间的窗子悄悄望着月白,轻灵的身子随风摇曳,就如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她悄悄地观察了月白好多天,看他每一日晨起赶着牛车去集市,直到日落时分才归来,然后做一顿二人份的饭菜,坐在院里的石桌上对着空气说话,待夜深时便独自一人洗漱就寝。
虽然就寝了,他的房里却总留着一盏灯,似乎怕有人回来时看不清路。
许多天后,在月白再一次端出刚做好的饭菜时,不由怔住了。
一身黄衫的少女正坐在石桌对面,举着筷子敲碗:“还不快端上来,我都饿了!”少女眸如点漆,在月光下闪着流光,笑起来时那般鲜活……依旧是三年前的模样。
那是他想念了许久的人。
“我找了你好久……”月白慢慢走上前,唇角微微颤动,勉强将碗盘放在桌上后,便只定定地望住了莲纹。他的样子比三年前沉稳许多,唯有眼底依旧有着熟悉的情意。
莲纹站起身,取出帕子将他额角的汗水拭去,然后冲他露出一个笑:“动箸吧,月白。”
也许,他们可以试一试。
凡人寿元虽短,但若能幸福而充实地生活几十年,不是胜过单调枯燥的千年万年?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在她知道,这世上有一盏灯,是为她留的。
第171章 终于找到你了
“我找了你好久……”魔尊手中缭绕的黑气渐渐散去,他那眼角带着伤痕的眼眸中,嗜血红光也慢慢褪去。
“我走遍了每一个城镇,找遍了每一个我们曾经待过的角落,却总是寻不见你的踪迹……”他褪去红光的眸子漆黑若深夜,缓缓淌出一滴泪,沿着棱角分明的脸庞落下,“我以为我把你弄丢了,再也找不到你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向面前少女的脸上抚去,却在即将碰到她的那一刻,耳边响起巨大的爆响。
赵坦坦顾不上去看被狂暴气流远远冲开的魔尊,捏紧了手中光华暗淡的玉佩,下一瞬仙剑青芒闪过,已带着身后的梅彩沙橖等女远遁千里。
一次驭剑带这许多人遁走,对于神识衰弱的赵坦坦来说,算得雪上加霜,远遁千里对她来说已经是极限。勉强落地之后,她便在仙剑急切的鸣叫声中,眼前一黑,几欲昏厥。
她吸了口气,强行压下涌到喉间的一口血,倚着仙剑喘息道:“你们走吧,回山门中好好修炼,不要再去找魔尊。”
身后正看着她的诸女,还未开口,沙橖已先一步道:“方才你救了我们,我领你这个情。但若想因此摆着前辈的架势,要我们回去,放弃给大师兄报仇,我沙橖首先办不到!”
“我知道我们几人的想法太不自量力,但如今修真界与魔道之间关系微妙。琼华派因魔尊来袭元气大伤,其余门派则因琼华派之事越发不敢轻举妄动……若想为大师兄报仇,也只有我们自己私下行动……”姜思应是想到之前对她下药一事,此时又刚被她所救,面露愧疚地叹道,“终究是我们不自量力。”
“师叔祖。”梅彩也开了口,她氤氲的双眼中藏着几分复杂,“当日你的修为明明不过筑基大圆满,为何出了芙蕖仙境后,就骤然升到了元婴初期?或许别人以为你是在仙境之中得了机缘,但若是如此,为何大师兄的修为又消失了?”
她倒是一下就问到了重点。其实当日在场的也不是没有人想到此节,只是没人会相信,世上竟有人愿意将一身修为,都灌顶于他人。修真界中人虽说还未到自私绝顶的地步,却也鲜少有这般无私的行为。
她们几人起先唤金丹期的崔尘为师叔,后来崔尘自碎金丹废去修为后,逐渐半推半就地改口叫他大师兄,心底其实暗喜同辈更方便结为道侣。之后崔尘恢复修为不久,又失了修为且冰封自身,她们索性也不再改称呼,一律都继续唤他大师兄。
这修真界以修为论辈分,实在太复杂。若换做平时,赵坦坦必会慨叹,自己与崔尘明明是同门师兄妹,却在她们的称呼中,又生生差了两辈。
“没错,是师兄将修为灌顶给了我。”赵坦坦也叹了声。
虽然早已猜到,但梅彩闻还是“呀”了声,低下头去,绝色的面容瞬间失了神采。
沙橖也惊讶出声:“大师兄竟愿意对你灌顶?你有了大师兄给的修为,难怪会一下子就升到元婴!既如此,你得了大师兄如此大的恩惠,为何却不为大师兄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