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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134)

作者: 沧海一鼠 阅读记录

听她说的如此肯定,林夫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她松开孙琴,手一拍桌子,“小琴,若真是有这等旷世高人,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带成章去见她一面的,这样,你帮我引路,我们越快越好,成章的病是真的拖不得了。”

***

轿子走到山脚下便上不去了,林夫人和孙琴望着积雪未消的山坡,心里暗暗焦急,她们两个倒是还能勉强爬上去,但是成章要爬上这座山头,估计比登天还要难上几分。

正在发愁,只觉头顶一阵风,紧接着,一个阴影遮住了冬日的暖阳,也将人和轿笼罩在自己身下。林夫人和孙琴同时抬头,看见上面盘旋着一只木鸢,它一人长半人高,身体是竹片做成,异常轻薄,眼睛是画出来的,但却会动,此刻,它正盯着下面的轿顶,翅膀扇出阵阵清风。

成章被外面的惊呼声惊动了,掀开轿帘探出头来,木鸢看到成章,“啾啾”的叫了两声,俯下身子从天而降,落在轿子旁边。成章走出轿子,手在木鸢平滑的头顶摸了摸,“你是在寻我?”

木鸢叫了两声,像是在对他的话做出回应,成章于是又问道,“你想驼我上山?”

木鸢这次没有回答,它冲着成章放低身子,翅膀也向后折去,显然是在示意他爬上来。

看着它竹片制成的身子,成章有些犹豫,林夫人更是走上来扯住他的袖子,“使不得啊,万一摔下来了,那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却不失稚嫩的声音从山顶传来,“成章,若想大病得愈,就乘上这只木鸢,到三苏观来找我。”

“没错了,没错了,是那高人的声音。”孙琴激动的抓住林夫人的手,“她根本不知我们今天要来这里,就凭白叫出了成章的名字,还派了只鸟来接他,姑母啊,章儿的病可能有救了。”

林夫人还是有几分犹豫,成章却坚定的跨上鸟背,“走吧,这病弱之躯我已经受够了,今天就赌上一把,就算是摔死了,我也无悔了。”

木鸢长鸣一声,在地上跑了几步便腾空而起,贴着林子的上缘朝山顶飞去,成章嗅着半空中湿凉的空气,却没像平时那样咳嗽个不停,他于是又大口的呼吸了几口,想将这自由的味道铭记在心间。

飞了大概不到一刻钟时间,木鸢就到了山顶,它缓缓从空中降下,落在一座破旧的道观前。成章的腿有些酸软,从木鸢身上下来时,差点一个不稳倒在地上,好在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扶在他的手臂上,将他掺进了道观里面。进了道观,他才发现拉着自己的是个年龄不大的道姑,刚想向她道谢,院里的几个人便围了上来,连声冲那道姑叫着“师父“。成章直直的看着她,忽然倒地跪拜,”大师,我被恶疾缠绕多年,生不如死,还请您收我为徒,救我一命,您的恩情,成章以后定会报答。“

九贤女笑了笑,“治病救人是医者的事情,我所能做的,只是教你潜心修行,去除心魔,心魔若除,则心宁体净,这病自然就好的快了。”

林成章本就被病魔折磨的有寻死之心,今日又见识到了九贤女的本领,简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连连磕头,“师父说的极是,徒儿以后定谨遵师父教诲。”

九贤女欣慰的点点头,让元庆带他进去更衣,成章换了身道袍出来时,林夫人和孙琴才气喘吁吁的来到三苏观,看到他这副模样,喜不自禁,对九贤女更是千恩万谢,临走前还将满满两箱子银票留了下来,任元庆他们怎么推让,就是不肯带回去。

看到母亲走远了,成章毕恭毕敬的问道,“师父,徒儿如今该做什么?”

九贤女没有回答他,目光凝在两箱银票上,很久都没有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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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丹毒

“你叔叔秦丁失踪,你为何不去寻找,到现在才来报案?”程牧游盯着跪在堂下的秦帅。

“回禀大人,小的小的不敢。”

“不敢?”

“叔叔临走前告诉我,他是去找那三苏观的九贤女,可是从此就一去不归,那女人可是个狠角儿啊,道法高明的很,我想,她一定把叔叔杀了,我若贸然上山,岂不是也成了她的刀下鬼。”

“九贤女。”程牧游一字一句的念出这三个字,“她是何人?”

“她是个道姑,刚来新安不久,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把附近的村民们迷得五迷三道的,各个对她崇敬的不得了,叔叔就是看不惯她用妖法骗人,才去找她理论。”

“妖法?据我所知,你叔叔也是个道士,怎么倒说同门使妖法骗人了呢?”

秦帅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猛地磕了个头,“我也不懂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过大人,我叔叔失踪是真,还请大人明察。”

程牧游点点头,“我自会派人去查明真相,若没有别的事情,你且先下去吧。”

秦帅起身退出公堂,临出门时,和几个人走了个照面,带头的那个人英武非凡,走起路来斗篷在身后虎虎生风,他快步走进公堂,冲闭目养神的程牧游喊了一声,“程兄,小弟又来打扰了。”

光是听声音程牧游就已经猜出来者是谁了,他站起来,面含笑意,“刘大人,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在你这里似乎不太适用,不知贤弟此次前来到底是有事还是无事呢?”

刘叙樘笑道,“闲人也有事忙的时候,今天到贵宝地,确实有一件事要向兄台请教,而且此事也只能向兄台请教。”

“能让刘大人如此上心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易事,还请详尽道来。”

刘叙樘于是把夔州发现尸首以及在长乐宫的见闻全部都告诉了程牧游,末了他说:“夔州县令查到了观主的身份,可那人早在十年前就过世了,从此道观便无人主事,废弃了很久,至于以后里面发生了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程牧游点头,“我都听明白了,可就算这是一件迷案,贤弟又为何千里迢迢的到新安来呢,依大宋律法,地方官员是不能跨地管辖的。”

刘叙樘正色看着他,“这点我当然知道,不过有一件证物,我想请程兄帮忙鉴定。”他冲身后点了下头,韩威马上将一直负在肩膀上的口袋呈上前来。口袋里面是一根人骨,骨质发黑,看起来异常渗人。刘叙樘蹲下身,指着骨头上一根蓝灰色的浅线,“程兄你看,这铅锡线证明他是中毒而死的,而夔州发现的二十几具尸骨,每个上面都有这些线,可是铅锡中毒是慢性的,我着实想不明白凶手为何要用这么一种磨人的方法杀人。程兄最擅用药,药毒不分,所以小弟特意将这尸骨拿过来,向程兄讨教。“

程牧游在他身旁蹲下,两指拈起人骨,果如刘叙樘所说,这块骨头上布满了长长短短的铅锡线,显然是中毒所致。他凝神想了一会儿,“贤弟,你方才说长乐宫里有用过炼丹炉的痕迹?”

“对,可是炉子却不见了,像是被挪走了。”

程牧游脸上露出一丝浅而冷的笑,“贤弟,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凶手可能不是故意杀人,而是无意中导致了这些人的惨死。“

“无意?”

“贤弟可知南唐烈祖李晟是怎么死的?他晚年崇尚道术,因服用丹药中毒,个性变得暴躁易怒。升元七年二月,李昪背上生疮,不久病情恶化,于当月二十二日去世,终年五十六岁。”

刘叙樘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些人都是服食丹药,中毒而亡的。”

“没错,世人并不悟金丹并诸石药,各有本性,怀大毒在其中,所以丹药致死的案例,从古至今,并不少见。”

刘叙樘握紧了拳头,“所以这些人都是死于丹药中毒?那到底是何人将他们的尸首藏在坟冢里的呢?“

“这就要靠贤弟去仔细查明了,”他眉头轻皱,“说来也巧,新安府也刚接到报案,也是同一个道观有关,不过这里和夔州相距甚远,两件案子应该不会有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