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鬼事(146)
“小琴,又回来看你爹啊,可真是个孝顺的,我那孩子要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我写了几封信了,他都舍不得回来看我一眼。”
“杨婶,他那是进京赶考呢,将来是要成大事的,哪里是我能比得上的,来,这甘蔗您拿一根,刚砍下来的,水灵着呢。“
“你这孩子真是的,每次见面都给我塞东西,对了小琴,你也催催你爹,让他赶紧再找一个吧,一来有人照顾他,二来也省的你总往娘家跑,落得婆家埋怨。”
“没事,我家那口子就这点好,从来不介意我勤回娘家,他还说啊,要是我哥再三天两头的不着家,就把我爹接过去,他给他当儿子去。”
“真是好人有好报,你这品性,就配得上这么好的一个官人,羡慕死人咯。”
孙琴笑着拐进自家院子,孙老汉正在生火,见她回来,忙拉着问道,“你姑父怎么样了?打听清楚了吗?”
孙琴拉着他坐下,“爹,你就别操心了,我今天让人去打听了,姑父他伤势虽然重,但是多亏有了程县令的医治,人已经救回来了,说是人已经清醒了,都能进食了呢,明儿我再亲自去一趟新安城,把事情打听清楚,您呀,就别再操心了。说不定因为这场劫难,姑姑姑父两人能从此心意相通,倒是坏事变好事呢。”
孙老汉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今天这一天,我这眼皮子就跳个没停,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似的,你既这么说,我今晚就能睡个安生觉了。”
孙琴拉着她爹满是老茧的手,“爹,你看这家家户户炊烟渺渺的,多好,从前我不觉得,总和哥因为一些杂事置气,现在,倒是想开了,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和家人过一辈子,那就是最大的福分。”
孙老汉望向不远处那座无名的小山,山顶的三苏观在暮色中渐渐隐去了身影,“成章的身子也渐好了,但愿一切否极泰来,不要再有事端了。“
“您就放心吧,我已经找人算过了,过了年,咱们家的运势就会好转,什么楣事都找不过来了,”她说着便去里屋将孙老汉的棉袄拿出来,“爹,你这袄子里面的棉花太薄了,我给你添上一层,穿着就不会凉了。”
她细心的用剪刀将针脚剪开,手探进两块布料中,“也是我疏忽了,这棉花都攒成一坨了,早该换新的进来了“她的声音顿了一下,”这是什么?爹,你的袄里怎么会有一枚符呢?“
孙琴手心中稳稳搁着一个白底红印的道符,看图案像是个虎头,怒目圆睁,胡须根根立起,很是威风。
孙老汉将符抓过来,“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会是谁将这符封进我的衣服里的呢?封了这么一道符进去,又有什么用呢?”
孙琴心里一咯噔,莫名的一阵心慌席卷了她的胸膛,她一把将那符抓过来,在手心里揉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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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三尸出行
天黑的很快,夜色像阴霾一样浓重起来,黑暗随着夜色同时从四面八方升起来,从高处流下来。
山林里很静,连一丝风都没有,但是这死寂般的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便很快被一阵空灵的笛声给打破了,笛声婉转柔和,缓缓飘过山坡,传到山脚下的村落中。
最先被唤醒的是陈家的小孙子,他还不到半岁,本来正含着母亲的***睡得正香,却不知为何,突然咧开没牙的嘴巴,高声啼哭起来,把家里几口人都唤醒了。陈阿聪一个激灵坐起来,含糊的问自己的媳妇儿,“怎么了?娃不舒服?”
“没有啊,许是做梦惊到了,接着睡吧,我喂他一口就没事了。”
可是她把**塞给他他便吐出来,哭声不仅没有因此止住,反而还更大了,撕心裂肺的,听得人心疼又心慌。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好像是笛子。”陈阿聪问他媳妇。
“有啊,这声音怪怪的,跟丧曲儿似的,对了,它是不是从三苏观传过来的,难道是那位九贤女?”
“我记得上次孙伯出事,她就吹了笛子,好像是召唤三尸神用的,现在笛声又起,难道又是谁家出事了?”陈阿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不行,我得出去看看,总觉得这事儿邪门的很。”
他披上衣服走出院门,这才发现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从人群里传来,陈阿聪虽听得不太真切,却也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他走到孙琴身边,“琴子,难道你也听到了笛声?”
孙琴肃着一张脸,冲他点点头,“何止是我,大家都是被这笛声扰出来的,我养的那窝鸡方才突然叫个不停,鸡笼都被它们给扑棱倒了,都说动物灵,能感觉到人察觉不到的东西,你说,这三苏观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
陈阿聪一拍大腿,嘴里急道:“我兄弟也在观里跟着九贤女修行,不行,我得上去看看。”
他这一声号召起了作用,村民们纷纷跟在他的身后朝不远处的那座无名山走去,浩浩荡荡的一条人龙,不出半个时辰就走到了山脚下,然而,在面对着那座并不巍峨的山丘时,他们却接连停住了脚,谁也不肯再向前迈出一步。
山和村子之间像被划了一条线,一条看不见的线,村子这边是他们熟悉的世界,而另一边,却不知为何,看起来像隔着一层纱一般,模模糊糊,山石树木仿佛都变成了重重鬼影,让人望而生畏。
“阿聪,上吗?”人群中不知谁率先问了一句。
陈阿聪如梦方醒,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为啥不上,来都来了。”
“笛声还没停呢。”
如他所说,笛声现在很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它就像是一条冰冷的蛇,现在低低的压着身子,可没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蹿出老高,冷不丁在谁脖子上咬上一口。
“那就更得去看看了,可别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有咱们后悔的。”
他说着便率先走进山里,孙琴记挂着成章,紧跟在他身后,其他人见两人进了山,也跟着走了进去。
没走出几步,前方不远的草丛中突然传出一阵沙沙声,像是有一队人正缓缓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人群站住不动,过了一会儿,孙琴朝前叫了一声,“成章,是你们吗?”
声音落到草丛中,没有引起任何回响。沙沙声却还是不断,但是细听起来,却又和人的脚步声有几分不同,它很慢,走路的人像是在拖着一只脚,走的一点都不利落。
孙琴脑子里“嗡”的一声,瞪大眼睛望向阿聪,“今天是什么日子?”
陈阿聪也终于将这个声音和记忆中的某个部分重合在一起,他嘴唇哆嗦了几下,还是说出了答案,“庚申日。”
“哗啦”一声,草丛中的东西终于突破重围走了出来,它们微弯着,脚底带着草根和泥土,将不长的一段路走的歪歪扭扭,慢慢的将人群围在其中。
孙琴“啊”的叫出了声,将身子躲在阿聪身后,阿聪心里怕极,面上还故作镇定,“没关系,三苏观离这里不远,它们想是被九贤女召来的,一会儿就就走了。”
像是要证实他的话一般,笛声由远及近的飘了过来,越来越大,越来越高亢,不一会儿,九贤女身披道袍的身影就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众人见她现身,心里的紧张一下子不见了,每个人都一动不动,静静地等着她将三尸召走。
九贤女将笛子从唇边移开,目光澄净的注视了村民们一会儿,眼角眉梢结出了一个比残雪还要冷的笑,“还想到村里去寻你们,没想到,你们自己找上门来了,倒省了我的功夫。”
孙琴一时没搞懂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贤女,你找我们做什么?”
笑意在九贤女的脸上溢开,越来越深,陷入她每一寸皮肤里,“做什么?做祭品呀。哦,是我忘了说了,三尸似乎不太喜欢我的木人儿,它们对活物更感兴趣,所以,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