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鬼事(163)
她的模样变了,虽然还能认出是谢小玉,但是眉眼却渐渐凝合成了另外一个女人。
“你”吴婶抬起右手,哆哆嗦嗦的指着上面。
可是,还没等她说出第二个字,滚烫的蜡烛就猛地插进了她的嘴里,火焰像不会熄灭似的,顺着人体的油脂一点点的扩散。
不知过了多久,火光渐熄,火星随着风飘得满院都是,一阵婉转的歌声从阁楼里面传出:“龙舟摇曳东复东,采莲湖上红更红。波淡淡,水溶溶,奴隔荷花路不通。西湖南湖斗彩舟,青蒲紫蓼满中洲。波渺渺,水悠悠,长奉君王万岁游。”
秦应宝一回府就先来到西院,看见阁楼上已经熄了灯,便冲两个小丫头问道,“姑娘睡了吗?”
“回爷的话,姑娘今天身子乏,早早就睡下了。”
秦应宝咧嘴一笑,“也好,她明儿一早起来看到这些,肯定喜欢的不行。”说完,他便命随行的小厮们将今天在集市上买的鸟笼子一一挂起来,看着鸟笼挂的满院都是,他情不自禁的吹起了口哨。
“爷,你怎么知道谢姑娘喜欢这个?”一个小丫鬟不解的问道。
秦应宝得意的笑笑,“我今天专门问了谢伯,他说小玉从小就喜欢鸟,别人家的小孩在院子里瞎跑混玩,她就一个人站在树下和鸟儿说话,这才练就了这么厉害的技艺。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天,就觉得这姑娘不像凡间的人物,倒像云彩上的仙子,虽然衣着寒酸,却一点也没有掩盖住她的芳华和气度”说到这里,他又一次深深的望向阁楼的窗户,眼中深情流露,藏都藏不住,“明儿你们不要叫姑娘起床,我亲自来叫她,除了这些鸟儿,我还有另一个惊喜要给她。”
两个小丫鬟互相对视一眼,笑着答了声是。
秦应宝见心事被人看穿,竟有些不自在,于是甩开袖子,大踏步的朝东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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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秦应宝说有东西要送自己,谢小玉想都没想,就连说了三个“我不要。”
秦应宝挑起眉毛,“不要?你可要说到做到,将来不要后悔。”说完,他便冲门外打了个响指,随即,门被打开了,谢老大在一个丫鬟的陪同下走进屋来,几日未见,他看起来不但没有憔悴,精神倒还比以前好了不少。
谢小玉眼泛泪花,叫了声“爹”便冲过去,扑在谢老大的怀里。
旁边站着的小丫鬟笑着说道,“谢伯刚来府上时精神不是太好,校尉便找了大夫给他瞧过了,这不,吃了这几天的药,身子骨比以前好多了,校尉还说,以后就让谢伯搬来这里和姑娘同住,父女在一处,也方便照应。”
“爹,她说的是真话?秦校尉没有为难你吗?”
谢老大冲女儿摇摇头,刚想说些感谢秦应宝的话,心里突然又想到裴然,于是叹了口气,一时竟和谢小玉相望无言。
“你这丫头,上来就问我有没有为难人,我虽不是什么善人,却也不敢对岳丈大人无礼,你这么说,到让我好生没面子。”
谢小玉知道她没为难谢老大,心里已是有几分感激,现在听他如此说,便假意冷下脸瞪了他一眼,冲他伸出一个手掌,“你不是说要送礼给我吗?礼在哪里?”
秦应宝嘿嘿一笑,“看不出来,还挺贪心的。”说完,他顺势拉住谢小玉的手,不顾她的反对,将她拉出门外,“走,我带你出去看看,这礼保证合你心意。”
到了楼下,谢小玉终于挣脱开他的拉拽,刚想发火,耳边却传来阵阵鸟叫,嘤嘤成韵,千啭不穷。
她看着前面被布盖住的十几个鸟笼,脸上不由自主的浮起一层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秦应宝头一次见她笑,整颗心竟像插了翅膀,高兴的快要飞起来了,他得意的一仰脑袋,“谢姑娘,平日你总让别人猜谜,今天我倒要考考你,看你能猜对这笼中的鸟儿不能。要不咱俩打个赌,你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情,若是我赢,你也要依我一件事。”
谢小玉斜睨他一眼,信步走到鸟笼前面,挨个走过去,嘴上说道:“须鴷、山椒、画眉、啄花、金鸡、黄腹角、红小隼”
她在一个鸟笼前站定了,过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秦应宝一眼,“校尉还想唬我,这笼里是空的,根本没有鸟。”
秦应宝哈哈笑了两声,“许是它睡着了,姑娘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听不出来了吧。”他走到谢小玉身旁,深深的望着她,“要是猜不出,你就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如何?”
谢小玉的脸色由晴转阴,她扭头就朝回走,再也不看那鸟笼一眼。
“好了,算我错,”秦应宝举起两手拦住她,“今儿高兴,你就把这些笼中鸟全部猜一遍吧,猜错了,大不了敬我杯茶就是了。”
谢小玉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只得又返回笼边,她将头凑在前面仔细听了听,”大人,这笼子里一定是空的,鸟儿就算是睡着了,也不是半点声音都没有的。”
“那你这茶是端定了。”秦应宝大踏步走到鸟笼前,一把掀开上面的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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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人头
看到笼中的东西后,后面两个看热闹的小丫鬟同时发出了一声尖叫,捂着眼睛躲到了核桃树后去。
谢小玉没动,鸟笼中的那个玩意儿正盯她,眼白翻出一半,充满了恐惧和恨意。
“小玉,别看。”秦应宝见她像尊雕塑似的站在鸟笼旁边,眼神也变得直直愣愣的,忙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别看,走,我带你回房。”
谢小玉强行挣脱了他的怀抱,她喘了几下,伸出手指指向前方,“大人,她嘴里红红的是什么?是烛油吗?”
吴婶的头正端端正正的摆在鸟笼里,像庭芳一样,被烧成了一个焦黑的肉球,只不过,她嘴巴微张着,里面有一坨已经凝结成块状的东西,红得吓人,红得耀眼。
秦应宝拉住谢小玉的手将她强行拽走,“回去吧,我给你和你爹换间院落,下午你们就搬过去,这里的事都交给我,你不要再管了。”
谢小玉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向鸟笼,旁边的鸟儿也都受到了惊吓,在笼中上下扑腾着,想从里面飞出来,而那颗焦黑的脑袋,就放在最中间的笼子里面,像是某种诡异的祭祀仪式。
“蜡烛。”谢小玉拳头紧握,“为什么我今早发现屋里少了根蜡烛,而吴婶的嘴巴里面会有这么多烛油呢?”她看着身旁的秦应宝,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但是嘴巴张了几张,终是没有开口,将它压在心底,变成一个反复折磨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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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我看还是报官吧。”秦夫人将一杯茶递给秦应宝,轻声说道。
秦应宝咚的将杯子放在桌上,横了她一眼,“你怎么总想着报官,上次不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吗?”
“可是,已经死了两个人了,现在府里人心惶惶,都怕那杀人的凶犯还潜伏在这里。”秦夫人看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
秦应宝冷哼一声,“凶犯?夫人索性说的再明白些,你是在怀疑小玉吧。”
见话已挑明,秦夫人便也不再掩饰,“校尉难道不怀疑她吗?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她来了之后才发生的,而且死的两个人都是她院里的,我也没说她一定就是凶手,但是总不能说她一点嫌疑都没有吧。”
秦应宝靠在太师椅上,二郎腿在半空晃了几下,“夫人啊,你可知道报官之后,官府便会彻查此案,到时候他程牧游隔几天便派几个衙役下来,在秦府搜查一番,你觉得自己承受的起吗?”他斜眼看着秦夫人,“我秦应宝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那么清白,到时候很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侍御史大人应该也不是纤尘不染吧,万一把他牵扯进来,事情可就大了。夫人,你是个聪明人,利害轻重,想必还是能分辨的清楚的。”话毕,他拿起桌上的茶,一仰头全喝了下去,然后拍拍手,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