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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370)

作者: 沧海一鼠 阅读记录

晏娘冷冷一笑,“大人怎知那许大年没有寻凶?他不仅找了,而且一找就是十几年。据他的邻佑所说,那许大年跑遍了大宋疆土,北至西夏大辽,西至吐蕃大理,这十几年间,只在祭奠之日回来新安,其它时候,都在苦苦寻找那严庆阳,从不停歇。”

“家人全部葬身火海,他心中除了复仇,早已没有其它可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才如此执拗。他这种行为,倒是不难理解。”

“没错,可是让我不解的是,他却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在新安定居下来,不再四处奔波找人了。”晏娘缓声说道。

程牧游一惊,“以他的性格,突然安定下来,莫过于两种因由。一是大仇得报,不用再费尽心力寻人,二就是此冤再无法伸,此仇再不得报,所以他才不得不停下来。现在看来,肯定不是第一种原因,所以那许大年才索性不管不顾,放出了困在水底这么多年的冤魂。”

晏娘点头,“大人同我想的一样,现在虽然还不知那许大年为何认定自己再也报不了仇,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她定定的望着程牧游,一字一顿地说道,“许大年已几近癫狂,他唯一的希望被掐灭之后,便产生了仇世的想法,自己得不到幸福,便不想看到任何人得到幸福。他现在极其危险,大人,我们必须尽快将他绳之于法,并通过他找到那鬼鸟的去处。”

听她说完,程牧游心里一凉,旋即说道,“茫茫人海中寻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明日盐船就要靠岸,新安府所有的人力都被调至码头,我们又该如何才能寻到这许大年。”

晏娘眉峰一挑,脸上现出讶异之色,“明日盐船就要靠岸了吗?”

程牧游点头,“此批食盐从西夏走水路运过来,已经在运河上行驶了半月,明日傍晚就要在码头靠岸,算上卸货装货的时间,一共要在新安停靠三天,再由陆路运送至汴梁。”

说完,见晏娘低头沉默,似有忧郁之色,便忍不住追问道,“姑娘,怎么了?你似乎有心事。”

晏娘抬头,眼中闪现出他从未见过的担忧来,“我有些担心,总觉得万事都凑在这个时候,并不只是巧合,大人,我真的怕盐船再出事”

“姑娘何出此言?”

晏娘缓缓摇头,“不知道,只是一种预感罢了,可是若船真的出事了,我该怎么向他交代。”说到这里,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眼睛闪烁了几下,又垂下来,盯住自己的鞋面不动。

程牧游怔了一下:这是她第二次提到那个人了,如此看来,那人一定与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否则,她也不会几番担心自己无法填补他的遗憾。

不过,他心里虽已想明白,口中却没有点破,只温柔一笑,“姑娘不要担心,此次盐船靠岸,朝廷极为重视,新安府亦为此事准备了整整三个月,所有的防事皆考虑周密,相信十六年前的那场悲剧绝不会重演。”

晏娘心里稍缓,遂抬头看他,轻声问道,“大人能保证?”

程牧游绽出一个和煦的笑,“我保证。”

***

不远处,程德轩和钟志清商议完盐船靠岸之事,正说笑着一同步出新安府的大门。

刚一出门,便看到了巷中比肩而立的两人,程德轩步子一滞,停下不动,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了好久,到了最后,终于化成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钟志清在后面“呵呵”一笑,手在程德轩肩膀上一拍,“看来贤侄已有了钟意之人,否则怎会在这种时候还见缝插针的和这位姑娘相会?”

程德轩无奈摇头,“他都这么大了,我纵使是想管也是管不了的,秋池就一直嫌我管束他管束得太严,以至于现在弄得他家业不睦,所以这次我便索性随牧游去了,只要别再给我娶个母夜叉回来就好。”

钟志清皮笑肉不笑地朝巷子中一瞥,“那倒是可惜了,我本来也对这孩子颇为看重,还想着将来或许能与兄台结为亲家,现在看来,倒是我一厢情愿了。”

说完,他便朝候在台阶下的马车走去,独留程德轩一人站在新安府的牌匾下面,久久都没有离去。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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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救人

眼前一片黑暗,腥臭的河水瞬间就涌进蒋惜惜的耳鼻中,她赶紧闭气,双腿一蹬,双臂用力朝下一划,将身子带出水面。

可是还未容她稍作喘息,头顶忽然掠过一道腥风,紧接着,一阵嘎声嘎气的怪叫直直扎进她的耳朵,似是要将她的耳膜划破。

蒋惜惜抬头,看到那怪鸟正从半空俯冲下来,锋利的鸟喙对准她的脑袋,两点苍白的眼珠子里映出她的仓皇无助的面庞。她只得大口吸气,再次扎进河里来躲避怪鸟的袭击,好在她水性不错,在水中也灵活依旧,四肢拨动河水,也不管岸在何处,只快速的朝前方游去。

然而还未游出几丈,忽听背后“咚”的一声,那怪鸟竟也一头扎进水里,双翅折向身后,犹如一柄巨大的梭子,飞快地朝蒋惜惜游过来。

蒋惜惜看着那团黑影迅速朝自己靠近,心下腾起一阵恶寒,她原以为在水下能逃过一劫,没想那鸟儿在水里却似乎更加行动自如了,身子竟比鱼还要灵巧,如此一来,自己怎会是它的对手。

想到这里,她划水划得更加卖力了,手脚拼命扑腾,将全部注意力集中于前方,不敢再朝身后观望。她生怕这一望过去,便会正对上一只弯钩似的鸟喙,锋刃无比,带着杀戮的味道,一下子便可将自己的心肺刺穿。

可是即便不看,蒋惜惜也知道那怪鸟距自己越来越近了,因为她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背后传来,中间还夹杂着凛冽的寒意。

“呼”的一声,身后的水纹被某样坚硬的东西劈开了,蒋惜惜心里一惊,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头也不回的朝后面捅过去,捅没捅中她不知道,只知道背后那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压力陡然消失了,水底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几根蔓长的水草在随着水纹飘来荡去。

蒋惜惜心里稍缓,双腿轻轻踩水,想凫到水面上看看自己现在究竟身处何方,头探出水面,她才发现自己竟已经游到了水深处。远方的码头上,灯火通明,无数道影子被灯光照耀的忽明忽暗、忽深忽浅,像是不真实的存在一般。

身上的衣物俱已湿透了,贴在皮肤上面,沉重的如同披着铠甲。

秋天的河水已初具凉意,再加上刚才那一场剧烈的搏斗,她浑身的力气早已用干净了,所以现在只觉四肢疲软,眼皮一搭一搭的,似是随时都可以阖上。

“不能睡,不能睡,这一睡下便可能再也起不来了,更何况那怪鸟还不知道走没走,万一被它钻了空子,这条命就要交代这运河里了。”她给自己打着气,一面四处在河面上寻找着,希望能找到一截木头,再不济,一把破旧的椅子也行,只要能暂时托扶住她就好。

可是兀自找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发现。河面一望无际,极目之处皆是泛着粼光的河水,根本没有可以浮身之物。

身子似乎变重了许多,双脚踩水的速度亦慢慢变缓,蒋惜惜知道,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的耗尽,若再这么下去,终会变成这茫茫运河中的一具浮尸。

她大口喘着粗气,慌张地在水面找寻,目光从河水深处掠过时,隐约看到一个黑点儿。一开始她还没在意,可是那黑点儿越晕越大,让她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

俄顷,在终于发现那是一条又细又窄的渔船后,蒋惜惜的心猛地一抖,张开双臂拼命挥摆,声嘶力竭地冲它的方向高呼,“救人啊,快救人啊。”

幸运的是,船夫听到了她的呼救,船头忽然调转方向,朝着她驶来。

蒋惜惜抓住船桨爬到小船上,甚至连声谢谢都来不及说,便四仰八叉地躺倒在船舱中,拼命地呼吸着暗夜中潮湿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