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鬼事(417)
“这镯子送你,我今儿在市集上挑了好久才挑到这么一只中意的。”
“少爷的心头好,给我做什么?我才不要夺人所爱。”
“哎,你别走,我我是专门给你买的,不送你还能送谁?”
“少爷为什么要送我一只镯子?”
“玉珊,你跟了我好不好,我今天就去禀明父亲,让他把你许给我,你可同意?”
“参知大人不会应允的。”
“我爹一向清明豁达,你放心,他若知道你肯嫁于我,定会欢喜。”
程德轩走出屋外,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顿觉心肺透彻,满身清凉。
刚要走下台阶,忽见程秋池从院外走进来,见他站在李玉珊房前,略略吃了一惊,低声问道,“父亲,您怎么在这里?”
程德轩笑笑,“无事,都是一家人,不能总藏着心结,所以我来找玉珊把话说清楚,以后彼此见面也就不尴尬了。”
程秋池显得有些激动,“父亲,这太好了,你们两人之间没有芥蒂,我也就放心了,只是,本来应该玉珊去找您请求原谅的,倒让您先走出这一步”
程德轩淡然一笑,“无妨,不管谁先谁后,结果都是一样。”
说完,他看了程秋池一眼,“你也别进去了,玉珊方才说她有些胸闷,想早些休息,你看,里面的灯都熄了,你就别再去扰她安眠了。”
程秋池朝屋里一看,果见里面漆黑一片,于是冲程德轩点点头,陪他一同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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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
迅儿将坐在桌边的人一一点了一遍,两手托着腮帮说道,“咦,小伯母怎么没在?”
程德轩夹了一块软糕放在他碟子中,“你小伯母昨天身体不适,可能想多睡一会儿,你就莫要操心了。”
迅儿乖巧地点头,又扯着程牧游的袖口问道,“爹爹,一会儿我们是不是和晏娘一起回新安?”
程牧游咽下嘴里的粥,无奈的瞪了迅儿一眼,“食不言寝不语,就你话最多。”
“那位晏姑娘也到汴梁来了?”
程德轩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这么一句,可是程牧游却从他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别的东西,于是他淡淡说道,“晏姑娘到这儿采买一些布料,她得知我们也要到汴梁来,便商定好与我们同来同去,也省的她再包一辆马车。”
程德轩嘴角一翘,“你倒是体贴,懂得为他人考量。”
满桌人只有程牧游听出了程德轩话中的深意,迅儿更是他一边扒饭一边说道,“爹爹,惜惜姐姐,咱们快些吃,一会儿晏娘就要到了,咱们莫让她等着急了。”
他这话说的不错,下人们刚开始收拾碗筷,晏娘便到了,她在一个小丫鬟的带领下顺着穿堂一路走来,面若春桃,脸含笑意,见了程家的诸位,大大方方上前行礼,更将刚买的一束鲜花奉上,让丫鬟们找个玉瓶插好。
见到晏娘来了,迅儿那人来疯的毛病便犯了,他拉着晏娘的手,带着她前堂后院的转悠,恨不得一口气将程家所有的房间,所有的摆设用具全都介绍给她。
刘子芊在一旁对程牧游调笑,“看来迅儿很喜欢这位晏姑娘,小叔,反正你们只隔一道墙,要不然干脆把墙打通,两家合为一家得了。”
程牧游还未来得及辩白,蒋惜惜就接上了,“嫂嫂这话不错,不若嫂嫂出面,替我们大人说和说和,也算是了却了大人的一桩心事。”
“惜惜,莫要胡言乱语。”
程牧游脸孔一阵青一阵白,他很庆幸,晏娘现在被迅儿拉到了后院,听不到她们这些玩笑话。可是一回头,撞上程德轩冰冷的两道目光,又在心里叹了一声,知道日后又不免要向他解释一通。
“马车早在门口等着了,你们还要赶路,还是不要耽搁时间了,快些走吧。”
好在程德轩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兴师问罪,而是催促着几人快些上路。于是蒋惜惜赶紧去后院把还在喋喋不休的迅儿和晏娘叫回来,几人在程家众人的陪同下走出大门,准备启程返回新安。
“父亲,您要保重身体,等大哥的孩子出生了,我再回来看您。”这几日,程牧游明显感觉到了程德轩的变化,心里总是不能释怀,不过今日见他气色甚好,他才稍稍放了心。
马车徐徐驶离了程家的大门,迅儿趴在车窗边,拼命朝后面挥手,“祖父、大伯、伯母,记得要来新安看迅儿啊。”
程德轩面带微笑,也朝迅儿频频挥手,他今日确实觉得心情甚好,麻烦已经解决了,他现在只想回房睡一觉,把这几日积攒的疲惫和焦虑通通忘掉。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后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几人愣住,同时回头。
马车也发出“吱”的一声,随之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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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设计
“老爷,出出事了,少夫人她她”
听那小丫鬟说得语无伦次,程秋池和从马车上下来的程牧游早已抢先一步跑进府中,其他人也跟在他们后面,朝李玉珊居住的院子跑去。
只有程德轩反应平淡,他静静跟在人群后朝里面走,仿佛所有的事情皆与己无关一般。
前面就是李玉珊的屋子了,他站住不动,听着里面的喧哗和纷乱,冷不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中传来,将他惊得浑身一凛。
“让我死,官人,让我去死,我没脸再待在程家了。”
那声音是属于李玉珊的,可是,她怎么还在这里?
不应该啊,她不是已经
走了吗?
程德轩呆立在原地,脑中又一次回想起昨晚与李玉珊之间的那番肺腑交心之言。
他告诉她,自己已经对她施用厌胜之术的事情了如指掌,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她如若自己离开程家,他便将此事隐瞒下来,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如果她还是硬要纠缠下去,他便会去开封府告她一状。
大宋律例明文规定禁用巫术,再加上那只箫和凿子现在就藏在李玉珊房中,证据确凿,所以若她真被官府抓了,恐怕性命不保。
当然,程德轩这样劝服她并非出于善心,他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想让程家的事情闹大,否则,给别人看了笑话事小,影响了程秋池的仕途可就关系重大了。
李玉珊倒也不是个糊涂人,她静静听他分析完利弊之后,便答应了他的要求,而且,她还同意连夜离开程家。至于程秋池那边,只请他代为转达她的一封信,以表歉意。
听她这么说,程德轩只觉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他甚至还给了李玉珊不少银子,就是为了让她这一走便不要再回头。
可是庆幸之余,他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顺利得让自己不得不去怀疑它的真实性。
不过,欣喜很快就把这点疑虑压了下去,不管自己曾因为这个女子受了多少罪,至少,结局是如他所愿了。
她同意离开程家了,不用自己走到那一步,她便同意离开了,这于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不是没想过对她下毒,尤其在亲眼看到她将那只箫和凿子从地底下挖出来之后,他更是对她恨之入骨,想将她食肉寝皮,永远不要在自己面前出现。
因为箫和凿子是厌胜术中最恶毒的一种,这两种东西咒念极强,能让主人家怪事频发,让屋主被幻觉迷惑,将好好的日子过得千疮百孔,最后便落得父子相残、家破人亡的下场。
昨日,当他从一个懂行的人那里得知萧和凿子的用途时,他对李玉珊的仇恨达到了顶峰,甚至昨晚去屋里找她的时候,他的袖子里面都藏着那只小巧的白瓷药瓶。而且,他还趁她不防备时,将一点粉末抹到了杯子的边缘。
这毒是番木鳖碱,提炼自马钱藤,毒性极强,只需要指头肚那么一点,就可以当即致人于死地,而且尸体表面根本看不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