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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472)

作者: 沧海一鼠 阅读记录

晏娘站在床边,看着那个匆匆离开的身影,过了好久,才嗤笑一声,小指轻扫过嘴唇,“我不懂?我比你们多活了一千年,竟然说我不懂。”

***

程牧游走进书房,把寒气和冷风关在门外,由于只穿着一件汗衫,他几乎要被冻僵了。于是慌忙拿起椅背上的一张皮毯裹在身上,这才颓然的坐下,两手抱头趴在桌上。

“大人,是你吗?”

门外响起蒋惜惜的声音,程牧游把毯子裹了裹,冲门口说道,“是我。”

门被推开了,蒋惜惜跨进门槛,见程牧游没穿外袍,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影跑进书房,还以为府里进了贼,大人,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不回房歇息?”

程牧游不知该如何答她,只得顺着她说道,“你还不是没睡,怎么,有心事吗?”

被他这么一问,蒋惜惜涨红了脸,程牧游知道自己说中了,于是笑道,“到底是什么事?怎么在我面前倒害起臊来了?”

蒋惜惜把头垂得更低了,过了一会儿,才嗫嚅道,“刘大人......说他想娶我。”说完,见程牧游满脸皆是惊诧,赶紧摆手道,“我......我可没答应他,我说过的,这辈子都不嫁人,要一直在大人身边伺候大人。”

“刘大人真的这么对你说的?”程牧游站起身问了一句。

蒋惜惜吞了口唾沫,“他这几日每天都来给我送药,细心照顾我,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可没想到,今天晚饭的时候,他就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荒唐的话来。”

程牧游激动地两掌一拍,“看来刘大人是真心喜欢你,惜惜,你好福气啊。”

“送了几次药罢了,大人就说他真心?”蒋惜惜有些不解。

“哦.....也不单是这件事,其实我早就看出他待你与待他人不同,他又生的一表人才,人也阳光开朗,若是嫁给他,岂不是一桩良缘。”

他嘴上虽这么说,内心所想却是另一件事:这刘叙樘是知道蒋惜惜的身体状况的,可是他明知她不能生育,却还要娶她为妻,除了用情至深外,实在也找不出别的原因。蒋惜惜伤到胞宫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结,现在这个结解开了,他怎能不欣喜万分。

“大人......真的觉得我应该嫁给他?可是我并不喜欢他呀。”

程牧游心里一震,慢慢垂下眼睛,过了许久,他才苦笑一声,“惜惜,不管你理解与否,我要你记得这句话,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还是给自己选一条平顺的路走吧。”

蒋惜惜见他脸上堆满愁容,不禁上前一步,“大人,此话何解?难道你和晏姑娘......”

话音未落,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有人敲门,“大人,老爷派人传信,说宰相大人病重,恐怕快不行了。”

***

赵泽平病卒后的第二日,太宗追赠其为尚书令,追封真定郡王,赐谥忠献,并得以配飨太祖庙庭。

这日,丧葬事闭,程牧游也从汴梁返回新安,一到府中,他来不及换身衣服,便急急冲进内室,寻找晏娘。

晏娘正在刺绣,见程牧游进来,抬头冲他一笑,“官人,你回来了。”

她面色恬淡,和平日无异,可程牧游却并没有因此而安心下来,他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赵大人已经在邙山安葬了,那里山川绚丽,风光宜人,又与先帝的陵寝隔江相望,是一块阴宅宝地。”

晏娘头也不抬,手里的长针在丝布上面上下穿梭,“那很好啊,赵大人为国鞠躬尽瘁,这是他该有的待遇。”

“夫人,你......”程牧游刚想再说几句,忽然看见晏娘丝布上那行刚绣好的诗,于是站住不动,心里亦微微一抖。

故人不可见,汉水日东流。借问襄阳老,江山空蔡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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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迷途

见程牧游盯着丝布看,晏娘淡淡一笑,放下针线,从桌边站了起来。

“官人,你此次回汴梁,见到王大人了吗?”

程牧游没料到她忽然转了话题,忙答道,“见了,王大人虽然悲痛,但精神看起来却比往日好了不少。”

“那王大人可曾向官人提起迁官一事?”

“他倒是提了,可奇怪的是,父亲对此事却不甚上心,几句话草草带过。不过这样倒好,反正我不想离开新安,正好不必再为此事烦心。”

晏娘眉头轻蹙,“你说父亲对此事不上心?”

程牧游点头道,“父亲自有他的理由,不过我也不想多问,朝中之事一向是变化莫测,我不想过多参与。”

晏娘浅浅一笑,“也是,既然官人志不在此,也无需多费心神,官人赶了一天的路,应该累了,快去换身衣服休整一下吧。”

程牧游见她神色如常,稍稍放下心来,依言离开了。见他走远,晏娘微眯起眼睛,冲门外轻轻拍了几下手。不多时,右耳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他踏进门槛,小声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晏娘瞅他一眼,“你到汴梁一趟,看看那程德轩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右耳抓抓脑袋,口中疑道,“这老儿又怎么了?”

晏娘冷哼一声,“他整天巴望着自己的儿子加官进爵出人头地,现在却忽然冷了下来,其中必有原因,说不定藏着某个不可告人的阴谋。”

右耳得了令,转身就要走,可到了门边又折了回来,一双机灵的猴眼紧盯着晏娘的脸蛋瞅,似乎想从上面看出点什么来。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晏娘嗔它一句。

“姑娘,你可好些了?”它试探着问出一句,“那晚你从赵府出来,神情恍惚,路都有些走不稳。回来后,也不与他人说话,把自己在房中关了整整两天。我还以为你病了,担心的不行,现在看来,你似乎完全恢复了。”

闻言,晏娘把桌上的丝布帕子拿在手中,轻轻抚摩上面的那几行清秀的小子,神色中露出一丝凄婉,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冲右耳说道,“这件事不要告诉程牧游,明白吗?”

右耳点头,“明白,只是赵大人临终前到底对姑娘讲了什么?我倒是很想知道。我总觉得他说了一些......一些特别重要的话,因为姑娘那晚除了伤心外,似乎还有些迷茫,像是迷途羔羊一般。”

晏娘面色一滞,目光中却现出几分坚定来,“不管当时如何,现在迷雾已散,我清楚的知道前路在何处,亦知道我只能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别无他选。”

右耳心里微微一震,旋即握紧利爪,“姑娘去哪,右耳就去哪,刀山火海都在所不辞。”

***

春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无法成眠,这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腹中无食,实在是饿得心慌。

又忍了半个时辰,饥饿感终于占了上风,他掀开被子,重新穿好一层层冬衣,这才推开门走到院内。

可饶他预料到了冬夜的寒冷,却仍被扑面而来的寒风惊出一个激灵,他一边把领口的扣子扣好,一边骂骂咧咧地朝灶房走去。

“这个老董,今天一天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明知家里的下人除我和他之外,都被老爷遣散了,还到处乱跑,搞得一整天无人做饭,让我饿到现在。他不会是在哪里喝花酒,睡倒在温柔乡中吧。”

他越想越气,来到灶房跟前,一脚踹开门,踩着重重的脚步跨了进去。

“少爷刚回来,不怎么进食,老爷一项饭量就小,这几天又都在赵府里待着,基本没沾过家。可我总得吃啊,其他人都走了,这一大家的事情就靠我操持呢,每天累得要死要活。不吃怎么能成。”

他一边嘟囔一边在橱柜里上翻下翻,希望能找出几个馒头来,哪怕再干再硬他也认了,只要能暂时填饱肚子就好。

可是春城翻了半天,却只找到了半罐子酱菜和一口袋黄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