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被异域小狼狗掳走以后(5)

作者: 长策 阅读记录

他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不是渴死的不是饿死的,是被沙漠旱气蒸死的,要怨要怪,如何算账也算不到荒北人头上。

这句话方绪玉自认为说的问心无愧,本意也并不是在为荒北人开脱,他想着现在这群人质与他一起落在荒北人手里,虽说也没受什么虐待,但心总是悬着的,如今这里边死了个人,不管是什么原因,一群人抽抽泣泣,难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时候最容易形成集体“仇恶”的情感。

毕竟仇天无用,不如仇荒北人。

方绪玉当了那么多年的官,算是摸清了那些愚下的蠢人。

他真怕这群人质记仇记错了账本,心下恐慌积下怨恨,做出点扯他后腿的事。

这时候在大漠里,惹谁都不能惹这些荒北人,不然死了都没地说去。

然而。

“齐老他就是被荒北人饿死的!”一个青壮红着眼睛对方绪玉吼道:“为荒北人说话,方贼你不要脸!”

方绪玉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他看了看那位红了眼的青壮,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接着转身对萨曦道:“找块好地方葬了这位老父吧。”说完,他从衣襟内取出一块雪白的方巾来,蹲下身去欲要覆上老者僵硬而无血色的面孔。

“啪——!”

方绪玉眼前猛地一花,一个巴掌突然狠狠地甩到了他的脸上,方绪玉猝不及防,歪倒在了沙里,眼前闪着点点金星。

他缓了缓,睁了眼,就发现萨曦在身后扶着自己,那位叫阿尔加的下属则拿了把匕首制住了一位妇人。

那位妇人此刻如牛似的乱挣着,嘴里恨骂道:“方贼!你不得好死!你个被荒北狗走后门的肮脏东西,我和你拼了!”

方绪玉眨了眨眼。

他认得她。

她这就是那天在篝火边叮嘱他好好洗身子的妇人,两日前,方绪玉得了萨曦的肯,松了她手上的绳子,让她为这里的人做些吃食以换取松络手脚的资格,由此这妇人便成了人质堆里最自由的一个人。

萨曦虽然听不太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方绪玉还没开口,他也骂了回去:“你!贱婢!闭嘴!”

方绪玉本来还有些气,被萨曦这一句骂话戳得破了功,笑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里看了点乡俗本子,这么快就活学活用上了。

他越想越好笑,坐在原地垂着头忍笑忍了半天,笑完了就发现方才自己心里那点子怒火都熄干净了。

“我肮脏东西?”方绪玉好整以暇地抬起头,半张脸一片儿红,却是笑眼弯弯的,他伸手拍了拍萨曦的脊背,对着妇人露出了个嘲弄的笑意,“那也是我长得好看,不然这一大队人,他怎么不选您走后门呢?您说我肮脏,您有我好看吗?您配吗?”

他嗤笑了一声,补了一刀:“老女人老黄花菜的。”

妇人:“……”

“再说了,我就喜欢这种嫩生漂亮的荒北人,活儿好。”他的指尖在萨曦腰腹上流转了一圈,近乎恶劣地一字一顿道,“欲死欲仙,□□,你们在外边风吹日晒的时候,我在里边,啧啧,日日夜夜都快活得很。”

“我一个硬邦邦的男人都有男人伺候,您没有,哎,真的惨。”

妇人:“……”

方绪玉见妇人憋红了脸半句话说不出来,心里松快了不少。

吵架这种东西,完全看脸皮,不要脸的人再怎么没理,都是能吵赢的。

方绪玉心情很愉快似的,施施然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几点黄沙,半蹲下身将手里那攥得发皱到有些看不清形状的白巾展了展,覆在了老者脸上。

他看着那白巾上凸起的,软塌的五官形状,垂了垂眸子,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行了,现在先找块好地方……葬了这位老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方绪玉呢,反正就是他活了,有心情了才会想着造福大家。

他在自己都保不住的情况下,是没什么多余的善心的。

他嘴也特损的,特看不起不识时务的人,有的时候宁愿自伤八百损敌一千,也要把人骂够了才舒服。

男女一视同仁,女人一样骂(对的没错就是这么没风度)。

今天中午做了个特诡异的梦,大概就是个塑胶小人要把我吃掉,醒来赶紧吃了一包薯片一杯奶茶压压惊。

第7章 绪玉

几人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坑,草草埋了老人。方绪玉坐在一边的沙上,拿着萨曦给的弯刀,在一根失水干枯的白杨木上划字。

他并不知道这老者的姓名,那堆人质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姓齐,方绪玉便一笔一划地在木头上刻了个“齐”字,想了想,又刻上了年月日。

那边正在埋土的阿尔加转头看到方绪玉用这把珠光宝气的匕首刻木板,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方绪玉像是没看见,他刻完了字,吹了吹上面零星的几点尘灰,又拿手指在其上抹了抹,完完整整地露出那工整的“齐”字。大漠的烈阳大得他眯起了眼睛,他看了看一边埋土的人,见土已经埋了大半,只能浅浅看出一个凸出的佝偻瘦小的轮廓。

方绪玉沉默了一下,拿手掌抚了抚弯刀,接着缓缓在刀身上断续地拍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唱了一句:“……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他嗓子有些干哑,唱出来的调子也并不太好听,但那尾音拉得随意而悠长,伴着一声又一声的击金之声,夹在风沙里渡进人的耳朵,听者的心上也浮上了一丝悲凉来。

“……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他唱完,土已平了坑,凸了浅浅的土包出来,方绪玉抓了一把细沙撒上了坟包,又将那根刻了姓名年月的白杨木深深插进了坟前,接着他站起身来,朝着坟包深深鞠了个躬。

“行了,走吧。”方绪玉说完,将弯刀置入了刀鞘,想了想,又将弯刀小心别到了腰间。

此时日已西沉,眼前的半片大漠都撒着橘色的余晖,弯刀上内嵌的忍冬花纹路上像是盛了一湾的红水,好像是殷红的血液,淌满了整把刀鞘。方绪玉摸着刀柄的手猛地抖了抖,瑟缩着收了回来。

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闷闷的马蹄声,马蹄声渐近,方绪玉抬眼一看,就是如云雾一般散在风里的一头金发,此刻染着橘红的霞色,漂亮的也像一朵云霞。

马上是刚刚不知道跑去哪里的萨曦,萨曦在方绪玉身侧翻身下了马,将手里的一个什么物什递给了他。

“给你。”萨曦道。

方绪玉接过来,发现是一朵淡蓝色的小花,柔软的花瓣,细嫩的绿茎,这种花在湿润温暖的汉南随处可见,但不像是能开在沙漠里的花。

方绪玉笑了笑:“哪里找来的?”

萨曦道:“一棵死掉的树下,好多花。”

方绪玉闻言,将那朵蓝色的小花插进了萨曦的发间,萨曦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抓,却被方绪玉拍了下手,言简意赅道:“戴着,好看。”

萨曦不再伸手去抓了,点了点头:“好。”他说完,又从衣襟里抖出另外两朵小蓝花来,拿细长的手指一捻,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朵也插入了方绪玉的黑发中。

方绪玉抬起眼来看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消下去,两个人一黑一金的头发上都别上朵蓝盈盈的小花,看上去还挺有几分情致。

萨曦摸了摸方绪玉头上的小花,磕磕绊绊道:“结花为夫妻。”

方绪玉又想笑了:“是‘结发为夫妻’,是头发,不是花。”

萨曦愣了愣,很局促道:“那结发为夫妻是什么样的,不用花吗?”

方绪玉拿起自己的一缕头发,正要向萨曦演示什么叫“结发为夫妻”,猛地想到什么似的手一顿。

他娘的,这荒北崽子真贼。

上一篇: 灯火阑珊处 下一篇: 和亲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