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一拍，叶修神情肃穆：“言归正传，盗窃非小事，更何况你窃取的还是朝廷官员，这更是罪上加罪。方锐，你可知罪？”

方锐翘着二郎腿，满脸漫不经心：“我不过是帮助那些大人解决一下他们花不完的钱，这何罪之有？我倒觉得自己反而有功，应该被犒赏才对。”

这个人的脸皮和你有得一拼啊，苏沐秋。

“公堂之上，切莫说笑。”叶修道，“盗窃之罪虽不至于判死刑，不过以你盗取的财物总数，十年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不过圣上开明，只要你把窃取的财物全部上交，便可从轻发落。”

“那还真是感谢圣上的仁厚，不过可惜，那些钱我都花光了啊。若非如此，我岂会涉险潜入危机重重的大理寺呢？”方锐低下头，看似在懊恼，实则唇角露出了讽刺的笑，“所以叶大人，您还是将我关进去吧？”

啪嗒！笔杆落到了地上，划出一道粗长的墨迹。

率先发作的竟然不是审问者叶修，而是从旁协助的苏沐秋，他激动地站起来，“花完了？作案十五起，总计一万三千二百两银子，居然都被你花完了？！”

“这位大人，你连我窃取了多少银两都知道，我都记不清了呢，看来你比我还要在意啊。我觉得你挺有作案天赋，”人生难得一知己，方锐朝他挤眉弄眼，“要不要加入我，有钱大家均分，只要你帮我从这逃出去。”

“成啊。”苏沐秋欣然应允。说真的他对做官一点兴趣都没有啊，赚的钱还没他卖草药的多呢。

“……”众人纷纷捂脸，包括苏沐橙，她心里很清楚，哥哥这句话十有八九是认真的。

你们当我死的吗？叶修嘴角微微一抽，“苏沐秋，你坐下。小安，你帮他冷静冷静。”

叶修转向方锐，赞赏地看着他，“你很聪明，不过我跟这人多年的交情，你的挑拨离间是没有用的！”

“有用的……唔……”苏沐秋还没说完的话被安文逸堵在了手心，只能发出呜咽声。

方锐似笑非笑地看着大理寺卿，真想问问他脸辣不辣。

叶修清楚自己好友的出息，若无其事道：“既然你不愿意归还财物，那便只能先收押大牢，等候发落……”

“老大——”

话音未落，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一个身高八尺的侍卫急急忙忙跑进来，站在公堂前面大喘气。

“——门外聚集了一大群乞丐，说是要为鬼迷神疑请命！”

“操！”方锐低声骂道。

“怎么回事？”余光略过方锐，叶修看着包荣兴，“包子你慢点说，说具体一点。”

“是这样的，大门外几乎汇聚了京城里所有的乞丐，吵吵嚷嚷地说要我们放了鬼迷神疑，现在怎么办，要把他们赶走吗？”

叶修有些头痛，实在不知道这家伙的脑回路是怎么跳到把人赶走上面的，为了避免包子直接冲出去赶人，他连忙道：“不用，你让他们……呃不对，你让他们选个代表进来说话。”

这么多的乞丐，他这小小的公堂可站不下。

叶修饶有兴趣地看了方锐一眼，他还是坐没坐相，只是眼神已经不知往哪飘了。此案果真没那么简单。

06.

进来的是一个老妇人，年过花甲，头发花白，身上的乞丐服布满了补丁。

大概是第一次面见朝廷官员，她的神色有些慌张。刚走到方锐旁边就打算跪下。

“老人家不必多礼，”叶修忙让人制止了她，并赐了座，“在我这里不需要讲求这些礼数。”

方锐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完全裂了，压低声音对旁边的老妇人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跟我撇清关系。跟这些做官的是说不通的，他们只会同流合污。这样做毫无意义，只会连累你们。”

“方先生，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做尽好事却要背负万千唾骂入狱。请让我们也为你做点什么吧，大不了，就把我们也一并关进去。”老妇人含泪道。

叶修眼神越发复杂，凭借他们两句无头无尾的对话，隐隐能摸索出方锐作案的缘由了。罪大恶极的盗贼居然是劫富济贫的善者，这转变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心下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发酵。

“没有人要关你，老人家，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苏沐秋拿开了安文逸的手，一本正经道。

老妇人抹了抹泪花，“虽然方先生的来钱手段在外界看来很恶劣，但他没盗窃过任何一个好人，被他窃取的人无一不是贪官污吏或者心狠手辣的富贾。而且，偷窃得来的钱财方先生分文不取，全部都分给了我们。大人，请放了方先生吧，花钱的是我们，就算要坐牢，也该是我们坐牢。”

老妇人说着从椅子上下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方锐连忙将她拉起来，让她重新坐下，看着公堂之上的大理寺卿，目光凛冽，笑着讽刺道：“别听她胡说八道，要关就关我，我想叶大人这般正义，是不可能为难一个老妇人的吧？”

叶修不置可否，反问，“你说他们都是贪官污吏，可有证据？”

老妇人神色一凝，摇了摇头。

“呵呵，也就是说，这些都是方先生告诉你们的，其实你们也不知道被盗的人究竟是好是坏？”叶修接着问。那些人警惕性极高，又怎么可能轻易将把柄落入别人手中。

“大人，这是真的，他们都不是好人。”老妇人顿时急红了眼，“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被他们坑害过。”

“行了叶修，适可而止吧，别逼问人家了。”苏沐秋悠悠起身，走到老妇人面前，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老人家，事情的经过我们都了解了，不过我们暂时不能放走方锐，但你放心，我们会秉公处理，绝不会因为那些被窃的高官而加重对方先生的惩戒。”

对比方才咄咄逼人的叶修，这位态度温和长相清俊的苏大人简直就是天使。

老妇人感动得泪眼婆娑，不住鞠躬道谢。

叶修：“……”合着坏人都由哥来当，好人都是你来做，对吧？

苏沐秋丝毫不理会好友的鄙夷，依旧笑得温和：“老人家，您且先回去，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给你们一个交代了。”

老妇人再次表示感谢，在一名侍卫的搀扶下慢慢离开了此地。

“那行，这件事就交给你来调查吧，话都吹出去了，总不能让那位老人家失望吧？苏大人？”叶修挖苦道。

“咳咳……”苏沐秋干咳了几声，“可以退堂了，突然有些饿了，沐橙我们去吃饭吧？”

“威武……”两侧的衙役配合地用棍杖敲了敲地板。

大理寺的首脑：“……”

“噗嗤……”方锐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大理寺的氛围似乎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叶修微微愣了愣，这个年轻人先前虽然一直在笑，但那都是敷衍的假笑，如今露出了这么自然的一个笑容，让他的心脏莫名漏了一拍。

明明并不是多俊俏的脸，但他却有些移不开目光。

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叶修连忙整理情绪，“怎么说呢，虽然你初衷是为了帮助别人，但是盗窃还是一种罪过。所以还是要关进牢里反省反省，不会太久，就三个月吧。皇上那边我会让我父亲去跟他说明情况的。”

啊？方锐嘴巴张成了O形，以他犯的罪，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都不为过，这人居然真的愿意从轻发落，要知道一个处理不当，惹怒龙颜，可是会掉脑袋的啊！

带着深深的疑惑，方锐被关进了昏暗的大牢，牢狱的生活并不算艰苦，每天好吃好喝供着。这样的日子还挺滋润，现在想想，被关三个月好像也挺不错？

不错个鬼！

有没有人来告诉他一声，为什么这个事务繁忙的大理寺卿有事没事就跑来打扰他，闲聊瞎扯请出门右走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