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聆(43)+番外
“她?”慕祉昱把烛台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她不是早死了么?”
死这个字似乎刺激到了庄妤,她失控的抱着头大哭起来,“呜呜……她是被我害死的呜呜……”
“娘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庄妤神色惊慌,“因为,因为她生了太子,我的孩子不是太子,她的孩子不是……”
“那是因为你不是皇后。”慕祉昱凑近她,目光幽深,“娘,你是想让你的孩子当太子,还是你自己想当皇后?”
太子?皇后?庄妤迷茫的看着他,似乎不懂他的问题,她只是在口中喃喃,“太子,我的儿子只有当了太子,才不会处处被他压了一头……”
她因为她母亲,生来便是不受宠的庶出小姐,而庄落光鲜亮丽,不管走到哪里都享受众星捧月。
明明都是相府小姐,可庄落就是比她高贵,还嫁给了皇帝,让那个男人甘愿为她空设后宫。她呢?她自幼就无人问津,逢年过节的穿的衣服都是用她娘陪嫁的布料。庄夫人一副大度的样子,拿了一堆庄落穿剩下的衣服给她。她不要,还被父亲呵斥不懂规矩。
何为规矩?何为公平?
为何偏偏得不到公平,却又要求她懂规矩?
庄妤泪流满面,“为什么我就得活在她的影子里?她都死了,为什么我还要活在她的影子里?”她抓着慕祉昱的衣袖,哭的像个迷路的孩子,“为什么我要生在庄家?为什么我是庶出?为什么连我的孩子也要重蹈覆辙?她生来被人捧着,都被捧成了皇后,为什么还来嘲笑我?”
慕祉昱反手握住她的手,“那娘为什么不亲自去问她?”
☆、弑母
“她死了。”庄妤低泣道:“她都死了呀,被我气死了呀……”
她还怎么问她?二十多年前她就把她活活气死了。
慕祉昱循循引诱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你可以去找她,去和她当面讲,你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只要找到她,就可以讲。”
庄妤低泣着摇头,她甩开慕祉昱的手,似在挣扎犹豫,最后还是颤巍巍的抬起手向他身后指了指,“我讲了,可她不说话,我天天都和她说,我问她为什么来……你看看,昱儿你看看……她为什么来?就站在那儿,就站在那儿……”
慕祉昱回头看去,房间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柜子上的蜡烛棉芯沾到了化开的蜡油,变成烛花,劈啪的一声爆开,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见慕祉昱也不说话,庄妤激动的抓紧他,像在抓一根救命的稻草:“……昱儿你帮我问问,你给我问问她,啊?”
明知道庄妤是得了癔症在胡言乱语,可他的脊背还是被吓得冒出一层冷汗,心里对庄妤的厌恶更上一层。
做了亏心事,如今怕起鬼敲门了。
她不能再留了。慕祉昱直起身,再看她时,眼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她绝对不能再留了,不管她是不是生了他。她这样疯言疯语,早晚会将她害死了庄落的事同别人说出去。
不能说出去,如果恒帝知道了,一定不会给她活路,如果恒帝多疑顺藤摸瓜,就会知道他不是他的亲骨肉,那他就完了。
恒帝不会留下他的,为了皇家名声,会让他悄无声息的以死谢罪。
他不能完更不能死,他好不容易才坐稳太子这个位置,怎么能完?
“昱儿?”庄妤喊了他一声,看他身姿笔直的走到茶桌前。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动作,淅沥沥的水声,听着像是倒了杯茶。
果然,慕祉昱端着茶杯又重新走了回来,他把茶杯递给她。
“娘,喝杯茶吧。”
庄妤看着他手中的茶杯愣神,在她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给她倒过茶。
“娘?”
慕祉昱催促了一声,庄妤才从恍然中回过神,她连忙伸手将茶杯接过来。
这间屋子早就没了丫鬟伺候,茶水也不知泡了多久,冰凉。可庄妤捧着茶杯,却觉得这杯茶暖呼呼,比以往她喝过的任何一杯茶都要合她的心意。
她露出了个微笑,“娘的昱儿长大了。”
“是。”慕祉昱忍耐着最后一丝耐性,压抑着问:“娘不喝一口吗?”
“喝,昱儿倒的茶,娘当然要喝。”她满心欣喜,掀开茶杯盖子,在慕祉昱的目光里将茶水喝了一干二净。
看她喝完,慕祉昱将茶杯拿开,又扶她在床上躺好,帮她掖了掖被角,就像个在她床前伺候了许久的孝子一样。
庄妤心中无比甜蜜。
“娘你想当皇后吗?”他哄她闭上眼睛,然后轻轻问,像在讨论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
庄妤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想。”
“那娘想什么?”
“想你当太子……”她刚睁开眼睛,就被慕祉昱伸手捂住,眼前又重归一片黑暗。
她长长的睫毛刷过他的手心,微痒的感觉让慕祉昱笑起来,“我现在已经是太子了。”
太子?是啊,她的昱儿已经是太子了。庄妤胡乱的想着,她还想要什么呢?
“是,太后……”
困意突然袭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连慕祉昱捂在她眼睛上的手,她也不想去拨开了。她已经很多天很多天没有睡过好觉,如果她的昱儿愿意陪着她,就好了。
“娘想当太后吗?”慕祉昱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想。
庄妤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她想点头,可身体疲倦的已经不受她的支配。好困啊,她想现在就睡着,可她还没有回答昱儿的问题。
“娘你会是太后。”
看掌心下的人呼吸越来越浅,渐渐失去了动静。慕祉昱轻轻将手移开,认真的看了她最后一眼。
“我也,会为你修一座……太后陵。”
……
庄落的幻像突然出现的时候,万俟隳正在昆仑雪山的山洞里休息。漆黑不见五指的山洞里,突然出现一抹荧光,分外扎眼。
万俟隳警觉的朝亮光看过去,整个人却顿时一怔,他还未反应过来,庄落的幻像已冲他遥遥一拜随后破碎在了暗夜中,化成了无数的星星点点,慢慢消失不见,空荡荡的山洞只余一声轻轻叹息。
“还望蛇尊,忘掉落落。”
他双目能夜视,即便没有火把照亮,也能将周围看的一清二楚。就在离他不远处,庄落的幻像刚刚停留过得地方,地上落着一张符文。那是他下在庄妤身上的魇魂符。
万俟隳摊开手掌,魇魂符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他看了看,便由它燃烧成灰烬。
庄妤,死了。
没想到慕祉昱会对自己的亲娘下毒手,小人物消失的如此轻易,除了让他有些惋惜之外,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他冷笑一记,再次闭住眼睛。
对恒帝来说,庄妤的死活同样与他无关痛,只是她那个还活着的儿子,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南陵王此次进宫,他打的是一副疾病缠身的牌,本想让南陵王认为有机可乘而露出尾巴,却不想南陵王还没动静,慕祉昱就先沉不住气了,他不仅露出了尾巴,还连两条后腿也一并露了出来。
他弑母不说,还伪造谣言传他染了疫病,教唆心腹在外宣扬,弄得现在整个皇宫都人心惶惶,有的奴才害怕被传染,已经用巾帕将口鼻蒙了起来。
恒帝大为震怒,宫中的暗卫长跪在一旁一言不发,不管恒帝此次是要除去慕祉昱,还是除去那些造谣生事的奴才们,他只管等待命令。
“皇兄准备如何?”
恒帝疫病的事情不光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朝中的大臣也已经得到了风声,慕霈宸会知道一点也不奇怪,他甫一听到消息便匆匆赶了过来。
恒帝坐在龙椅上,冕旒后的双眸带着森然的寒意,他冷笑道:“昨日探子回报说,南陵王在闽南的私家军有二十万人,此次分了四批,已经往皇城这边出发了。太子的算盘是想将朕权利掏空,坐上这把龙椅,但他挑也不会挑时候,传朕得了疫病,南陵王又怎么可能忍着不动手。这谣言就让它传,传的越真越好,太子既然动手了,南陵王就不可能按兵不动,到时候鹬蚌相争,朕刚好,将他们一并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