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到院子看看雪吧。”他将貂毛大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抱着她走了出去。

宫人将椅子放在院子里。

他抱着她放到了椅子上，从宫人接过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风，吹了一些雪花进来，落在她浓密长卷的睫毛上。

他倾身过去，微微地弯下腰，伸出手将雪花从她的睫毛上弹掉，正退开身子的时候，却听到她声音低低的，嘶哑地说道：“做梦了……”

他整个人一僵。

似是不信，连忙垂眸看向她。

她也抬眸，正在看着他。

那一夜过后，已经两个月了……

他第一次在她的眼眸里，寻找到了他的倒影。

“九儿……”他张了张薄唇。

唇瓣是颤抖的，舌尖也是颤抖的，就连目光也是颤抖的……如此不可置信！

她看他了。

她跟他说话了。

“九儿……你、你做了什么梦？梦见了什么？”他激动地问道。

因为她彻底地从黑暗的世界里，走出来了。

她的目光很冷淡，却着实是在看着他的，声音喑哑空幽，“梦见了莲华……她说生前所受的苦，无法超脱……需要父母为她超度……圣山寺……有座莲花池，望生身父母跪于莲花池旁为她超度……她方可超脱轮回……”

莲华是他们的那个女儿，莲华长公主。

宇文烨的心跳，有些快，他深怕她停下来，深怕她又沉溺在那个任何人都无法让她走出来的黑暗里，“还有呢？”

她看着他，目光定了定，“雪很大，天很冷，路很远，我不能去……你替我去吧。”

他半蹲在她的面前，从披风里握住了她的手，“好，我去！我是她父亲，会虔诚跪拜，为她超度……这样吧，我安排一下，明日下午就出发，前往圣山寺！”

早一日超度，女儿便早一日脱离苦海。

她闻言，没有再说话了，抬眸望着随风纷飞的雪花。

这天，很快就又要变了……

-

翌日下午。

皇帝前往圣山寺，为未及出生便“夭折”的了莲花长公主超度。

昨晚下了一会儿的小雪，在下午的时候，又下了起来，漂漂零零地染白了明黄色的尊贵圣驾马车，出了宫门，那车队越来越远去……

昼短夜长的冬日，在太阳落山了之后，很快地，整个天地就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一夜，雪停了，风却极大，含着刺骨的寒意，凌厉呼啸着……

“等一下！”已经出了燕京，正前往潞城的马车，宇文烨突然大喝一声：“停下来！”

第526章 凤鸾宫的火，烧了整整一夜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没来由的心慌，那种心慌让他不禁想起了九儿，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可是，他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了……

“陛下，怎么了？”陌离连忙下马，走了过去。

宇文烨从马车下来，心慌的感觉，却越发的剧烈，剧烈得让他的心口发紧发疼！

“陌离……快……返回皇宫！”

陌离一愣，“陛下，不是说连夜赶往圣山寺吗？”

“别废话！快，回宫！”宇文烨脸色难看地低吼一声。

陌离连忙点点头，吩咐人掉头，“快点，返回去，回宫！”

突然，有人转过身，似看到了什么，一直指着一个方向。

燕京和潞城之间，隔着一座小山，此时，他们正在半山腰上的山路上，地势相对较高，可以看得很远……

“看！你们看……火……火……”

众人纷纷地再看了过去。

暗沉的黑夜里，某个方向火势冲天，几乎要燃上了天际！

陌离一看，顿时觉得不对，“不好！陛下！那是、那是皇宫的方向！”

宇文烨脸色一边，大步地往前走，直接夺过了一匹马，翻身上了马，骑着马在寒风之中疯狂的驰骋返回……

-

“救火……救火……救火……”

凤鸾宫着火了！

大火……

凤鸾宫皇后的寝殿着火了，其他的偏殿没有着火，宫人迅速地打了水去灭火。

时值深夜，娘娘正在就寝，今夜服侍的人是叠青和晓红。

星儿姑娘已经多日不见了，似是娘娘又派出宫去做事了。

凤鸾宫的宫人一边打水灭火，其他的人连忙去通报，更多的人过来救火。

但是，寝殿就像是被人故意纵火似的，从里头开始燃烧，火势大的好像是加如了助燃药物，浓烟伴着大火直冲天际……

“让开……”一道身影，推开了众人，就要冲向火势凶猛的寝殿。

“漫天，站住！”太后的声音传来。

可是，楚漫天依然大步地往里头冲。

巨大的房梁落下，火势又上了一层……

“快！拦住他！”太后脸色大变，连忙大喝一声。

侍卫上前，连忙一连涌过去，想要将楚漫天拦下来……

可是，楚漫天直接朝着他们出手了，一掌拍飞，他的身影如风一般地冲了进去……

大火燃烧得仿佛能够毁灭天地……

巨大的放了了已经落下，他冲了过去，里头却已经再没有路……

他脱下了外袍，甩着火势，踹开了落在的东西，一直往里头冲，弹过来的燃烧着火堆落在他的身上，灼上了他的手臂、背部……

“快！进去救楚公子……”太后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无数宫人已经打来了水，跟着进去，沿途浇了水……

侍卫冲了进去，将被浓烟熏晕，身上受了火伤的楚漫天扶了出去，忙碌了三个多时辰，已至黎明，已经将火势控制住了，除了寝殿以及在寝殿后面的那一片花园之后，其他地方没有遭殃，然而，几乎燃烧了整整一夜的大火，已将寝殿里的一切都焚尽了……

第527章 一夜白头，夫妻合葬

包括……人。

在寝殿内殿，有三具被烧焦了的尸体……

根本辨不出，谁是谁。

可是，无外乎就是在寝殿内的娘娘，还有宫女晓红和叠青……

天方露出一丝啡红，映着燃烧过后的一片废墟，荒凉疮痍。

宇文烨一步步走过去，眼眸也似被烈火燃过，只剩下了一片昏暗。

“陛下……”

众人看到皇帝出现，讶异他本该前往圣山寺，此时却头发凌乱似在风中驰骋了一夜似的憔悴、狼狈的模样，一步步地走来。

“烨儿……”太后的红唇，抖了抖。

然而，宇文烨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似的，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一堆废墟，脚踏在燃尽的黑土上，走了进去，高大的身子，缓缓地跪下。

床边，唯独烧不掉的是金属烛台，在床尾的位置。

距离那个位置最近的是一具燃毁了的焦尸，他跪在那里，颤抖着手去抚摸她，张了张嘴，眼泪落下，却无法哭出声来，他一点一点地将她搂入了怀里，一块黑玉从烧焦的尸体上落下，是他送给她的定情玉佩“倾”。

许久……

“啊…………”

悲恸至极，宛如虎啸龙吟。

他的痛苦，终于破喉而出。

他跪在废墟里，紧紧地抱着她的尸体，哭得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孩子，嘶哑的声音，痛极的控诉，“你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

眼泪，布满他的脸。

染湿了他怀里的焦尸。

“九儿……你怎么可以这么骗我……怎么可以？！”

“谁允许你这么做？谁允许你这么做……谁允许你这么报复我……”

突然说话，都是给他设下的陷阱。

将他骗出宫，将他骗走……

她才狠狠地报复他，报复他……！！！

他让她失去了一个孩子。

她就让她失去她和另外一个孩子，她将她所承受的痛苦，双倍、十倍、百倍千万倍的还给他……

“凤九歌！你好狠……你好狠……你好狠……”

他紧紧地抱着她，疯了般的嘶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