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女先生[燃爆](134)+番外
“咱小姐也能说洋话啊!”
穿蓝衫的丫头不服气,小姐可是从西洋回来的, 不比从县城出来的夫人强啊?
两人这会儿已经离开了陆沅君所在的西窗下, 有了一段距离, 声音也稍稍的大了起来。
穿黄衫的丫头摇摇脑袋,歪着嘴,啧啧有声的嫌弃着。
“咱小姐可不行, 夫人可是地主人家出身, 那没裹小脚,跟司令私奔, 小日子过的又叛逆又滋润。”
说着又一次摇头,咂摸着舌头。
“小姐是留过洋的新女性, 没自己找男人还得家里头给安顿, 你说说这算啥?”
穿黄衫的丫头停下脚步, 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蓝衫的姑娘, 手舞足蹈的继续说起来。
“我前些天买了本奇书!”
“你还识字呀!”
比起奇书,把象牙麻将都捧在手里的蓝衫丫头更惊讶于她竟然识字。
识字的可都是有钱上私塾的人,即便陆司令来了运城以后,城里有了新式的学校,那也是有钱有闲,用不着自己娃儿在家里头带弟弟妹妹的,才能去学校的。
整个宅子里的丫头可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夫人看完的报纸,她们拿来的时候都只能看上头的画儿。
“我当然识字啊!”
黄衫的丫头昂着下巴,一脸得意洋洋。
“你们都不进步,发了月钱以后不是买头油就是买香膏的,不干正事。”
她在闲暇的时候,不光识字,看书看报一点儿不成问题。一旦能读书读报,那就是睁眼看天下,和以前一点儿不一样。
睁开眼的黄衫丫头回望了一眼陆沅君所在屋子的西窗,发现小姐仍然站在那儿。
“咱小姐不行!”
一想到她前不久买的那本书,陆宅的小姐和别的新女性比起来,差的远了。
她压低了声音,凑在了蓝衫姑娘的耳边。
“粤州那边,有个富商的闺女,嫁给了另一个富商。嫁过去以后,富商常年出国做买卖,留下这位女子天天独守空房。”
“这不是正常的?”
黄衫丫头手里头的东西太沉,已经没了听下去的欲望。
接下来是什么,她自己也能想象得到,还用买奇书么?无外乎就是两个结果,要么粤州给这女子立了贞洁牌坊,要么就给她和相好的沉了塘。
两个结果都在蓝衫的丫头看起来,都不新鲜。
“快走吧,夫人还等着跟绿眼睛的洋鬼子打牌呢!”
她催促着。
“你听我说完呀!”
黄衫的姑娘拽住了她的袖子,同样是说故事,她可比说书先生敬业多了。说书先生都是话说一半,黄衫丫头是不说完不肯罢休。
“行,你说!”
没法子,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了一旁的石阶上,双臂环在胸前,等着听听奇书到底奇在什么地方。
“那位女子耐不住寂寞,便出入各种舞厅和酒会,你晓得,像是花花世界那样富丽堂皇,夜里霓虹灯亮的刺眼那种地方。”
“找相好了吧?”
蓝衫的姑娘猜都猜到了,背着男人找相好还用出入花花世界那种地方呀?我们村长的老婆,天天在地垄里面朝黄土都能找的着相好。
要是鱼想见猫了,偷腥的都上赶着从十里八乡来。
“你怎么总是打断我,听我说完!”
黄衫的姑娘气的两腮鼓起,瞪起了眼睛。
“好好好,我听你说完!”
蓝衫的丫头双唇抿住,不再继续说话了。
“男人不在家找相好的是不新鲜,你知道她找了多少个?”
人家不说话了,黄衫女子反而问了起来。
“三个?五个?”
蓝衫的姑娘伸出了一只手,先伸了三根手指,见黄衫姑娘摇头,又干脆摊开了掌心。
五个可够浪了,我们村长的老婆也没这么浪的。
“三五个?一千个!”
黄衫的姑娘坐在了石头台阶上,两人头对头凑在了一处,全然忘了要往南春坊送麻将牌的事。
反正管家也收拾行李跑路了,这会儿宅子里没人盯着她们是否偷懒,偷一会儿懒没事的。就算是去了南春坊夫人闻起来,路上躲避流民啊,学生们占路闹事啊,借口多了去。
“一千个?那一天三个还得一年呢!”
蓝衫的丫头被数字吓到,终于来了兴致。
“那本奇书叫烂漫情书,都是男人们给她写的情书汇集成册。里头心肝宝贝小卷心菜,管她叫什么的都有!”
说着黄衫的丫头耸耸肩,要么说自家小姐不行呢。
同样是新女性,同样是家底儿丰厚,同样是姑爷不在家。你看看人家,再看看小姐。人家天天出入酒会,咱小姐在西窗下头看姑爷的家信。
于是她便得出了一开始的结论,咱小姐在新女性里头,算没本事的。
“胡说,我看咱小姐比她强多了!”
蓝衫的姑娘虽然不识字,看不懂报纸和书本,也没读过那本所谓由情书汇聚成册的奇书,可在她看来,还是陆沅君来的好。
那难能叫新女性,只能叫乱搞。新女性是报纸上登出来那些,跟自己男人离婚,另找了自己稀罕的男人再嫁的,或是市政楼穿着旗袍,给去办事的百姓们敲章的。
还有电气公司里头,模样又俊又浪的洋人姑娘。
才不是这种一天睡三个,逢年过节来月事不休息,都得睡一年的女人。
可扯淡吧,村长的老婆找了三个相好,相好们还因为她去这家次数少,去那家次数多,在村东头的井口打架呢。
“这叫追求自由!”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方才的气氛消失不见。
双双黑着脸,把石头台阶上的麻将牌捧了起来,气鼓鼓的不和彼此说话,闷着头朝南春坊走去。
西窗下的捧着书信的陆沅君并不晓得自己被丫头们拿去跟旁人比较了,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封西云的信中。
日头落山,西窗下的光也昏暗起来。陆沅君抬手拽了下无力电灯的拉绳,屋里骤然明亮了。
李副官派人从后山坳里送信过来,送信的人说苟团长在两方势力交界的地方有些试探的小动作,然而压根儿不是咱们的对手。
苟团长手底下的兵,软趴趴的像是前朝打仗的时候,胸前写着勇字的那些人。
胸前写兵的,是朝廷花着俸禄养的兵。而胸前写着勇的,就是打仗的时候并不够,临时抓来充数的壮丁。
扛个锄头还行,扛刀就不成,砍别人多半会砍伤自己那种。
李副官让陆沅君放心,苟团长只要敢来,就揍他个没商量。少帅那里呢,近来战败也没有了以前频繁,两军交战时死伤的人数也降了下来。
总之就是,太太和市长都不要慌乱,运城一年半载里是安全的。
送信的人甚至让陆沅君去找吴校长,学校里没有必要停课,商铺也没必要关门,日子照着以前过就成。
打仗这种事陆沅君也不懂,不过学校好不容易才停了课,学生教员们都走了大半,哪是说开就开这么容易。
过些日子,从东边儿涌来逃难的人恐怕也要到了,运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的。和以前一样,痴人说梦,不可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她要做的,是给西云回信。
坐在桌旁,手中捏着一根钢笔,陆沅君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除了在第一行写下了展信佳三个字之后,钢笔的鼻尖悬而未落,迟迟没有再次落下。
白纸上的字总归是苍白的,比起在信里问候,她更想封西云此刻就在身边。
算了。
陆沅君把钢笔放下,笔扣上去的瞬间,喀哒一声清脆的响。
起身从书桌走向了梳妆台,她拿了一根方形的雕花细管出来。捏着盖子轻轻用力,同样是喀哒一声脆响,盖子便被揪了开来。
这东西也是漂洋过海来的舶来品,卖得贵极了,要四五块银元。报纸上天天有关于它的广告,牌子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