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胖的美丽日记(21)
我有些没听懂,但我抓住了一点——无妨。
对啦,管他呢。
我不懂他,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品德与性格,我不用知道,不用知道他是否痛苦,是否夜不能眠,是否难以启齿,是否软弱得只需要一杯酒就能被打偏,我只要能与他一起呆一会儿,偶然间说一两句话,都会好受点。
秦香他是,秋风起时的落叶不扫。
谁能想到,原来秦香就住在我隔壁的隔壁,难怪我总能遇见他。
这天夜里,我与他同时到家,同时开门,同时进去,简单地颔首示意,谁也不多打扰。
回到家里,我赶紧洗漱,心情舒畅的时候做这种事,难免会哼起歌。
“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三月。”
热毛巾趴在脸上,热气蒸腾而上,毛巾变凉如白驹过隙。
我啄一下头,毛巾就掉了下去,落到了脸盆里。
这时镜子里面出现赵云牙的脸,他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穿薄薄的衬衣,领口敞开,衣边随意地卷起,头发散漫,身板瘦削,神情温柔。
“亲爱的云小姐,有幸与你共舞一曲么?”
他说完,客厅传来音乐。
我笑着走向他,握上他的手,伴着音乐,不是轻轻的晃动,以及轻轻的微笑,不适合这样一个夜晚。
我的无果混乱,仿佛找到地方盛放了。
2017.11.15
“起床啦!起床啦!起床起床啦!”
天还没亮,赵云牙就跳上我的床,开始骚扰我睡觉。
我痉挛似的缩在一团哼哼,“呃……我腰疼,还想吐。”
“一要你动起来,你就这儿痛那儿痛。快点!今天的任务是晨跑。”
她举着纸片,对我点手划脚。
妈的,你以为我想么?
但是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好不容易你下定决定要做出改变了,那些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困难险阻就一火杆子全都奔过来了,生怕来晚了少啃你一口肉一样。
“我没有。我生理期好像来了,腰椎那里楔了一根大铁钉进去一样,脊髓全部都流出去了。”
我痛到狰狞,“完了,我想上厕所。”
上吐和下泻真不愧是一对好姐妹,折磨人都是成双成对形影不离的。
完了,胆汁都要被呕出来了,小腹像铅球似的往下坠,还拖着盆腔尾椎一起坠,整个下身又累又痛又酸又涨,我怕是要伸腿瞪眼吹灯拔蜡了。
万念俱灰,我窝在冰凉的马桶上,调整坐姿尽量让自己好受一点,却发现每动一下都像用改锯锯了那个不可描述的部位一刀一样的疼。
那种感觉就像凭空在你的骨肉上钻了个洞,再用麻绳穿上,打结,把你做成了个提线木偶,血淋淋任凭牵绳的人玩弄。
“你没事儿吧?”赵云牙在门外敲门叫喊。
“没……”我想说没事儿,可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阵剧痛给痛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人已经在秋医生的诊所了。
“好点儿了么?”秋医生问。
“当!”我脑子里的弦一下就被扯断了。
我的妈呀!是赵云牙送我来的么?
妈呀,他有没有给我擦过屁股啊!
妈呀,他给我擦我也很尴尬啊!
等下,我好像被垫了一块卫生棉啊,妈呀,是谁啊!
我的老天爷啊!
妈呀,我好像还没穿内衣吧!
妈呀!快来给我带走吧!
我要回家!
……
我羞愤地把头埋进被子,不停地祈祷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梦吧,是梦吧。
被子有一股诊所特有的药馊味——我的天,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嗯?”他继续追问,“还难受呢?”
我现在都不是难受了,我是要死了!
为什么要让我面对这样的窘境?
为什么,为什么!
我听到秋医生走开的声音,便把被子掀开一个缝,打算偷瞄一下。
这时他又转身回来了。
“这个放在小腹这里,会好一点。”
他把装了热水的玻璃瓶子用毛巾包好塞进我的被子里。
一股暖流。
“章医生刚帮你打了止吐针,你可能会拉肚子,但这是正常的,你别害怕。如果你等会儿喝水也想吐的话,你就喝点小米粥,闫护士今天早上刚给我熬的,我给你放这儿了。对了,牙我也一并看过了,状况很好,继续保持,切忌辛辣刺激。”
“我……”我哽咽起来,“我马小云何德何能,能得到你们如此珍视。”
“那真是凑巧了,善良本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也像一个智者。
只有我啊,是四处招惹麻烦的小耗子。
我钻进被子里,感觉到更加羞无葬身之地。
幸好他也很忙,关照完了我之后,就去忙其他病人去了。
“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赵云牙从我的耳朵里钻出来,站到我的胸口上,把被子顶出一个小尖尖。
“你还好意思说?你把我搞来这里干什么!多事!我明明熬一熬就过去了,以前也生理痛过的,我有经验。”
“你就嘴犟吧!我太了解你了。”
“你!”
算了,嘴长在人家脸上,任由他说去吧,懒得理他。
“其实你完全不用嘴犟啊,有道是,人生七十古来稀,女子二十老来俏,你还是一朵好美的花。”
“哦,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想再看见他,我再次把头钻出被子去,像小笋尖拱开黄泥巴。
刚一见天日,秋医生的笑脸就像太阳那样照了上来。
“呐,我还是要说——你很不乖啊!喝酒了,一身的酒气,生理期喝什么酒啊!还有那天晚上,我前脚说了不准喝酒,你还点头说不会不会,结果后脚你就去了酒吧。高血糖昏迷啊,多危险。两次了还不长记性。你啊,看不出来嘛,你很不羁啊。”
这次他直接拽住了我的被子不让我躲进去。
“就你这样不爱惜身体,要是让闫护士知道了,她能唠叨死你。”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闫护士,就是那个肉呼呼的胖阿姨,十分认同地点头:“想象得到。”
“但是你生理期的确是不好喝酒的,身体要紧。更何况你还高血压高血糖,玩儿命啊。”
我昨晚喝酒了么?
昨晚,我和赵云牙在肯德基吃了晚饭,跟着散步去了书店,在书店看书看到半夜,回家后跟赵云牙闹腾了一会儿就睡了,一直到今天早上。
我明明没有喝酒。
“我以后会改的。”
“乖。”
秋医生真是温柔得不像话了。
“女孩子那几天是很脆弱的,年纪轻轻的不注意,以后年纪大了,是会遭罪的。痛经不说,还可能不孕不育,肿瘤的概率也会增大很多……”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这样唠叨的他,跟闫护士有区别么?
“大概是那些没有机会成为受精卵的大批卵子们阴魂不散怨念横生集体造反了。”
“哈?”
秋医生大概是没听清我嘟囔了什么,将身子趴了下来,耳朵凑近我的嘴,“你说什么?”
“我,我说……我说我该回去了,我好多了。”
秋医生的温柔也是会让人困扰的呢。
“你等一下,先不要动。”
他把我按住,左右环顾一圈,神情紧张,像是要干什么不法勾当似的,身子压我压得更低了,“我问你个事。”
“你说……你说就是了。”我拿双手抵住他。
“啊,”他不好意思地偷笑,“送你来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但是是瘦而不柴的那种。他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呢。”
艺术家的气质?
那是你没有见过他蛮不讲理只手遮天的样子!
还有他穿裙子手舞足蹈的样子!
那才真是叫人见之不忘忘之可惜!
“可不可以,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