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胖的美丽日记(29)
是因为那个叫黄寒的男人么?
慧慧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那天黄昏时,他那样说,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
我该不该当个传声筒呢?
可是我……
不要想,不要问,不要掺和。
要关心他人,但不要过分关心,要对他人友爱,但不要过分友爱。
我拼命这样告诉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我的日子和我的心,才会很好过。
于是,我只是点点头,说“是的呀”,然后拿了狗粮就走。
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个小贩卖碗碟,整整一个电动三轮车箱,全都是卡通碗碟。
我看上了一个手绘的小鹿碗。
正准备拿近瞧瞧,赵云牙却突然从我的耳朵里钻出来,拉起我的手就跑。
“你以后能不能收敛点?”
“我还不够收敛?”
“我的意思是,你别再这么直愣愣地就从我的耳朵里跑出来了,要是碰上个心脏不好的,给别人吓出个好歹来,我责任就大了。”
“这次事出突然嘛。”
“事出突然?突然出什么事了?”
“三两句说不清楚,总之我要带你快步远离那是非之地。”
“哪里是非了?我就打算买个碗而已啊。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秦香?他说我像小鹿,你就觉得我想买那个碗是爱屋及乌?哇,要是这样的话,你的嫉妒心也太强了。”
“我嫉妒?我嫉妒?呵,我是怕你买了好看的碗,以后胃口大开,饭都十碗十碗的吃!”
“切~”
我信他的鬼话。
他就是嫉妒。
就是个神酸子。
路走到一半,忽然天雷大作,顷刻大雨倾盆。
刚好前面就是光阴杂货铺,我们跑进屋檐躲雨。
“雨下太大了,先在这儿躲会儿。”
“嗯。”
我点头,但忽然又想到饺子还在家等着,这是它到新家经历的第一场雷雨,它会不会害怕?
我往雨里冲,赵云牙眼疾手快拉住了我。
“你干什么?”
“我急着回去。”
“急什么?水电气都关了的。你不用急,这雨下不久,咱等会儿再回去。”
“饺子一个人……一个狗……饺子独自在家,我不放心。”
赵云牙想了一会,对我说,“你等我。”
只见他绕到杂货铺的旁边,抄起老板的棚伞,冲我喊一句,“快跑!”
“哎!”
我赶紧跳下台阶,站到他身边,跟他一起举着大大的棚伞,一起逃跑。
老板在后面大喊。
“我们明天给您还回来!”
我大声回答,也不管他有没有听到。
行人们都用怪异的眼光看我俩,但是这一刻,我笑着,一点也不在意。
这一刻,我像一个十二岁未经世事的女孩一样飞舞轻扬,而我的身边,是相爱的男孩一起奔跑着。
这一刻,我压抑了一生,整整二十五年的欢笑与活力,随着握伞的手轻轻旋转而四处飞溅,浇淋了每一处,是的,每一处沉默不语的干涸。
这一刻,是我与赵云牙,更是我与我。
下雨天,我喜欢你。
到了楼下,雨也停了。
我听到响动,走近一看,是小橘躲在一楼楼梯间的垃圾桶里,浑身脏兮兮的,有水,有泥,有颜料。
“真是一只熊猫呀你。”
我把它抱回家,又给它洗好澡,吹干,然后我、它、饺子、赵云牙,我们一起共进晚餐。
我敢打赌,小橘一定是一只天生贵族的流浪猫。
说它是流浪猫,是因为它性子温顺,很不怕人,甚至黏人,会主动蹭你的身子,奶声奶气地叫着,舔你的指头。
“这样的小橘啊,一定是从恶劣的环境一路走来,缺乏安全感地长大的。”
“你这个人啊,就是太会推己及人,以及推己及猫,以及推己及狗,以及推己及神了!”
话说这么快,他也不怕闪了舌头。
至于小橘的贵族气质嘛,除了它格外明亮而平静的眼神之外,还有就是——吃饭之前,它会把自己的粮食铺陈在自己面前,两个爪子相互抓蹭,像是在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感谢上帝,赐我猫粮”。
“饺子,你看,人家小橘多矜持。”
而后他又对我说:“你再看你家的狗崽,完全没有仪式感,吃得狼吞虎咽,比不过一只野猫。”
“怎样?我们家的家教就是随意!”
吃了饭后,谁也不想收拾,且都起了食困,于是昏昏大睡起来。
我趴在铺了绒毯的地板上,饺子趴在我的背上,小橘趴在饺子背上,至于赵云牙,哈哈,他变作了那只小乌龟,缩在了饺子的身上。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肉嗷~嗷~嗷~嗷~你何时跟我走。”
我的指头依次点地,嘴上有一句没一句哼着歌。
忽然,门又被敲响。
根本不想动。
但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我只能起来开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些人难道都看不懂门上的字么?
看不懂字也看不懂画么?
……
明明那么形象生动!
我打开门,竟然是秋医生。他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满脸痛苦,甚至可以形容为狰狞。
“我受伤了。”
我看去,他的左手手背的确扎了好多仙人掌的刺。
“快进来,我给你拔掉。”
我引他进屋坐到窗边,跟着找来药箱,把镊子用碘伏擦拭过,再给他一根根拔刺。
“你送我那盆仙人掌,一不小心,就扎上面了。”
你是一个医生啊,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你这都不是扎到仙人掌了,是仙人掌被你扎了。”
“疼疼疼!”他毫不收敛地叫唤。
“疼也忍着。”
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直接,他闭了嘴,我俩都不说话,倒也不尴尬。
我把伤口给他处理完了之后,他才又开口,“你家有酒么?”
“有倒是有,在冰箱,但是……但是你不是嘱咐我不要喝么?”
“我嘱咐你就听么?你才没那么听话。光是我,都遇上你喝晕两次了。”
他说着就去开我的冰箱。
“只有这个啊?”
冰箱里都是韩国的烧酒,还有一些米酒。
“就这还好意思说有酒?”
那你别拿呀,还嫌弃我的酒。
我把杯子递给他,他闷下一口烧酒,咂了一声,“还挺好喝。”
还挺拿自己不当外人。
我把酒给他添上。
“马小云,你今年25,马上就要26岁了。”
说这干什么?
跟你有关系么?
“你知道我多大了么?明年我就39了。”
哗!
秋医生竟然已经这么大年纪了!
话说他手上也没有戒指,他还没有结婚么?
还是离婚了?
怪不得他身上总有一种孤家寡人的亲切感。
唉,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我的十几年以后的样子,认真工作,但是一身疲态……
“那祝你长命百岁。”
我也倒酒,喝了起来。
“同喜同喜。”
我们举杯相碰,饺子和小橘围在外侧,有一搭没一搭的打圈圈。
“但我不想长命百岁。”
“那你想要什么?儿女双全?腰缠万贯?彪炳千秋?”
他轻笑一声,“有机会的话,我想再去读一读书,回到学生时期的实验室,还是当学生的日子好。”
我可不想当回学生。
当学生最痛苦了。像一只羽翼未丰受制于笼的鸟,而困住我的,不是家庭也不是学校,更不是年纪,只是我自己怯懦的心。
“嗯,那时候人都单纯,没有心机。”我附和他。
“那是你没遇到。”
我遇到了吧,只是他们都说,是我的原因。
是我太敏感,太阴暗了。
“我读研究生的时候,学习室的一个师哥,出车祸,死了。一个学习室的同学,大家见面都是哀色,私下却个个争先恐后,明示暗示,叫我们导师把师哥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论文一作给自己。都是趁火打劫的小人,还冠冕堂皇地标榜自己是顾全大局的君子,个个道貌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