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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胖的美丽日记(43)

作者: 囫囵在下 阅读记录

“你不会告诉他的,对吧?”

“嗯。”

“其实也没什么。”她故作洒脱。

我便也装作若无其事,“你饿么?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嗯,我想吃面。”

“煎蛋面可以么?”

“最好不过啦。”语气却没有平时那样跳跃。

我提出椅背上的围裙围上,刚走到厨房门口,她就从背后抱住了我,“小云,你真像我外婆。”

我:“……”

我一时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便只由她抱着,抱了好久。

“小孙女,先松开吧,外婆要给你做面啦。”

“小云,你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听我说会儿话?”

我把小锅接水放到灶上,“嗯。”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女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就老得特别快。我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便开始争分夺秒,把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我有很多朋友,可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见面,打电话,聊微信,但我也知道,其实屁都不算。不过是假装忙碌,假装开心,假装豁达。人啊,从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只有一个任务——学着接受死亡。可是死亡,是一旦在脑子里出现,就永远折磨你的咒语。”

衰老与死亡,原来她也在害怕这些。

我真是难以想象。

“在我的一生中,我竭尽所能对人好,努力帮助别人,我不求回报,可我不是完全没有私心的。像我这样的人,只有帮助别人,才会更让自己觉得活着,才会没那么自责,没那么害怕。我的私心其实比谁都大。”

听了这些话,我不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反而自己也开始难受起来。

这世界是怎么了?

“好像爱情可以让人完全战胜这种恐惧,但是……如果心动也能被算作/爱情就好了。如此美妙的东西,我单方面就可以拥有,单方面就可以截止。若是汹汹不可欺,也只是我单方面的事情,毫不困扰他人。”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每一次怦然心动,都是一次爱恋,那么第一次心动,便是初恋。

这样的话,每个人就都会有初恋了。

初恋恰似,细腻犹豫的心。

赵云牙,你走后,我骤然发现,喜欢一个人,越来越容易,忘记谁,却越来越难。

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泪水和叹息声,就自己跑出来了。

2018.3.18

赵云牙,已经春天了,鸡蛋花到了它的季节,大朵大朵落满了草地。

但生活还是那样。

我们三个还是朋友,常常聚会,谈天说地。

以前,我认为这样的友情只是聊胜于无,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能算什么友情?

可与他们交往以来,我渐渐明白,生活不是电影小说电视剧,我们没有那么多共同经历的机会,交谈和坐在一起吃饭,其实就已经意味着许多了。

吃同一桌菜,喝同一瓶酒,我听他们说起一些事情,发表一些看法,长一点儿记性,或者听过就忘了。

我明白这就是我们过早放弃自己的平凡人所该承受的痛苦,所以习惯。

偶然间我也会兴起某个想法,比如找一份新工作。

下定了决心要去做,入睡前都还决绝旦旦,甚至赌咒发誓,这一次一定要从一而终。第二天睡得意识朦胧,便又算了算了,恍惚间作罢。

就像网上说的那样,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踌躇满志却又似是而非,混吃等死又无法心安理得。

是可耻的。

赵云牙,马上我就会开始找工作的,一份离开家的时候。

马上是什么时候呢?

春水碧于天的时候。

我很久没见到秦香,也再未去过他的书店了。

不过楼下新开了一家咖啡店。

我常去。

喜欢一家咖啡店,会有很多的原因——离家很近,网速很好,很安静,某个位置的视野很好,沙发舒服,桌上放着长势优异的绿植,咖啡很好喝,价格公允,有一个店员长得很好看,店里的架子上放着一本早就买不到但是又很好看的旧杂志……

而我,是因为这家咖啡店的音乐。

它常常放方俊锡的钢琴曲。

我是从电影《男与女》里听来的。

我很想去芬兰呀,想要隐没在芬兰的大雪里,走在林荫道上,费力的每一步,都无声无息,我步履不停。

昨天,它放了《南国之舞》,和《漩涡》。

关于轮滑,现在我已经完全可以摘掉护具了。

其实我早就想摘掉了。

我已经熟练掌握了技巧,早不会轻易受伤,就算是不小心被绊倒了,也能有意识地避免要害,摔个圆滑。

害怕受伤,人的这一点,总是带着悲□□彩。

护具,曾经的安全感早就成了负累,丢掉它我暗自庆喜。

忽然,我又体察到自己的不忠。

对于母亲也是一样,我是一个始乱终弃的小人。

学成那天,我把亲手雕了好多天的石头坠子送给了淑华。

我不擅长这个,仅仅是浅浮雕,也都尽我平生之所能了。

但还是有点丑丑的。

送出去之时,我的内心无比忐忑。

没想到淑华会喜欢。

她说:“这只鸟,很是美丽。”

“幸好你还能认出这是鸟,确切地说是‘鸠’,不噎之鸟,寓意吉祥平安。淑华,我希望你的每一天都健健康康的。”

“小云,你真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谢谢你。”

看来她十分容易满足,这一点,跟母亲很像。

母亲,最近我总无端想起她,对她的埋怨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像是忽然就想透了。

她不知道我常常夜不能寐,不知道我必须听着响声才能睡着觉,不知道我好多好多。

她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但她一点也不懂我,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那又如何?

我又有多了解她呢?

她爱吃什么?

爱穿什么样的鞋?

甚至她的生日,我都要摸着下巴确认好一会儿。

我总是把我跟她比喻为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并且认为她只是把我带来这世界的工具,不该干涉我的思想和我的追求。却又总是对她严格要求,要求她能润物无声般察觉我的所有心事,要求她在我失意时,能千次万次毫无犹豫地谅解我,安慰我,甚至救助我。

一点也不对等。

若她是我降世的工具,我也不过是她续命的工具,我们相互都不该要求太多。

而我又始终欠她一份养育的恩情,不还也就罢了,至少不该总是在心里数落她。

淑华,我不是美丽的。

美丽是我加上这世界,再减去我。

我曾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

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

第二次,当它在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

第三次,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

第四次,它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

第五次,它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

第六次,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第七次,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马小云,一大清早,你在这里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做啥嘞?我觉都睡不好了。”

“发发。”

“有屁快放!”

“我来当你的替死鬼。”

“您可放过我吧!我身上背不起一条人命。”

“不用你背,我是心甘情愿的。”

“但我不是!我没那害人的心肠,你也别害我。要让你的神知道,你让我弄死了,我还不得被他弄死一万次。”

“他不会回来了。冬天结束很久了,他不会回来了。”

“那你也别死在我这儿啊!不添麻烦是起码的公德心呀你知不知道?你死在这里,我就说不清楚了!冬天结束了又不是不来了,你这算什么理由嘛!明年,后年,大后年!你别去!别往下去啦!你怎么不讲道理呢!马小云!你想想你双亲!想想你的饺子!你要是死了,谁来照顾它?现在坏人这么多,你忍心丢下它独自面对这肮脏尘世?还有小橘,你忍心它再变成一只流浪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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