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晨说,他喝酒,并不为消愁,他是为了记忆。
记忆这种痛,然后,汲取教训。
以后,不要轻言相信,以后,更不许轻易付出……否则,到头来,换来的便是这种痛……
最终,司晨下结论,他说,酒这种东西真的很好很好,甚好甚好……
怀王听了,不再阻止司晨变相的“借酒记仇”,眼睁睁地看着……
然后,他看见司晨一把醉倒在酒桌上,嘴唇蠕动,可是却无声。
走上前,扶起司晨,他的目光一瞬也不顺地盯视着司晨略显灰暗没有血色的唇,从唇语中,他辨认出,他再一遍又一遍地……
叫唤皇上的名讳……
紫宸,紫宸,紫宸……紫宸,以后,我不再……爱你……真的,不再爱你……
紫宸……
睡梦中,司晨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滑了下来,怀王轻轻擦拭,可无论他如何拭去,却总是拭不干净……
这一夜,他把司晨带回王府,亲自为他洗涤一身的灰尘,清浅地放入床上,又去宫里讨了治疗外伤极好用的膏药,轻轻涂抹在司晨的脸上,身上……
最后,连夜命人制了一件贴身面具,贴在了司晨的面上。
第二日晌午,怀王推开司晨厢房的门,看向床畔。
仿若是有所感应,司晨缓缓睁开双瞳,半窝起身,偏头,与怀王的双瞳对上,良久以后,他笑说:“你来了。”蓦然之间,眼中的哀愁消逝,多的……是一抹开朗……
怀王一愣,脑子里忽然浮现,多少年前,第一次遇见司晨时,他的笑便是如此的开朗……
十二节
司晨摸了摸脸,感觉到一抹异样,愣了愣,掀开被子赤着脚爬下床,跑出了厢房。
怀王一愣,紧追在后。
怀王问,你找什么?
司晨没理,只是笔直地朝水房奔去,打了一桶的水,倒入了木盆里。
在水的照应下,司晨看到他现在的脸蛋。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跟司晨原本的面容属于一个系列,令人过目即忘形的。
司晨抬眸,瞪了怀王一眼,在脸的边缘上细细涂抹一层水,拍了拍,一把揭开了易容面具,扔在了地上。
怀王一愣,等他回应过来时,司晨已经自水房跑了出去。
…………
………………
双瞳慢慢眯起,怀王冷笑了一下,捡起地上的人皮面具,追在了司晨的身后。
“本王命令你站住!”
司晨回头看了眼怀王,更加把劲地跑,他说:“你把你手上的东西扔掉,我就站住。”
“本王命令你戴上它!”
司晨冷哼了一声,“那张脸不见得比我这张脸好得了多少,我不要!”司晨回答地决绝。
“你别忘记,你那张脸见不得人!”怀王的语气中带着些微的愠怒。
司晨一下子停住奔跑的步伐,与怀王的目光相对。
司晨说:“司晨已经死了。”
怀王一愣。
司晨笑笑,又说:“现在站在王爷面前的……只是有着一张与司晨相似的面孔的……仆人罢了。王爷,您是否要为现在的我赐名?”
“……司晨是死是活,你这一张脸均见不得人。司晨,你别当真以为本王保护得了你。”这张脸。
“您堂堂一位王爷当真保护不了我这一张甚平凡的脸?”
怀王冷笑一声,“不管如何,你别给本王惹麻烦。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这张面具,你都要带着它终老一生。”
司晨冷眼瞪着怀王,久久之后,一阵门环声进入二人的耳中。
原来,不知不觉中二人已入了庭院,站立于漫天的枫叶之中。
司晨微微一笑,一脸的得意,他道:“……恐怕,司晨是没这个机会与它终老一生了。”
门环声依旧,怀王没来得及阻止,尽职的仆人已开启朱门,邀请一位身着官服的人进入庭院。
仆人向怀王通报,说是张丞相前来拜访。
即使仆人不说,怀王也与张丞相打了照面。
张丞相向怀王行礼,之后,他的目光便一瞬也不顺地盯视着司晨,良久后,他以不甚确定的语气,唤了一句“司晨……?”……
司晨笑颜如花,“张大人,或许,您认为昨日死的司晨是假的,还是怀疑王爷大人私藏罪犯?”
张丞相假笑一声,道:“不,老夫只是认为……公子与司晨有几分相像而已。”
司晨笑看怀王,道:“王爷,我跟他当真有几分相像?真可惜,没能见到他。”司晨一脸的惋惜。
怀王唇角微微勾起,以着阴森的目光瞪了司晨一眼,把手中的面具巧妙地藏好,道:“跟死囚有几分相像并没有什么好开心的。”随后,他看向张丞相,道:“张丞相,您此次前来可有要事?”
张丞相笑笑,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抹精明,他道:“老夫听闻司晨曾是夏唯县首富风府的公子,如今,司晨已故,老夫只是好奇……那一大笔钱财是入了何处?听说,穆州连年干旱,民不聊生,那笔钱财入了国库或许正好可以造福百姓。”
怀王闻言唇角的弧度加深,他道:“是皇上派你您的?”
张丞相摇首,“老夫身为皇上的臣子,即使皇上不说,老夫也要为皇上分忧解劳。”
怀王冷冷一笑,“你倒是挺好,这分忧,这解劳倒是解到本王身上了?”
“不,老夫只是尽丞相一职。”
怀王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若是本王告知你,那风府本就只是一个空壳子呢?”
张丞相面容一僵,道:“王爷,您是在开玩笑吗?”
怀王轻浅一笑,“本王何必同您这一大把年纪的人开这种玩笑?伤了您这忠心耿耿的良辰,本王可是无法向皇上交代啊。”
怀王拍了拍手,率先迈开步子进入厅堂,侍女立刻执起桌上的茶壶为二人斟茶,而司晨只是默默地站在怀王的身侧。
怀王执起杯子,浅啜一口。
张丞相双瞳闪烁了一下,他道:“听说,王爷大人开的商行酒馆布房是越来越多了啊……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您的速度真是迅速啊。”
怀王笑笑,道:“张大人抬举。”
张丞相呵呵一声干笑,“王府今日来做的生意可是越来越大了啊……老夫这一把老骨头也想做,奈何俸禄微薄啊微薄。”
怀王放下手中的杯子,“张丞相是嫌薪俸过少?”
“不,一家糊口是没问题了,只奈何,无法救济远在穆州的灾民啊……”话锋一转,张丞相笑眯眯地道:“若是从王爷开始拨款赈灾,朝廷里的官员也会随您……这乃是百姓之福。”
“……张大人说的是,本王会考虑。”说着,单手掩住唇打了个哈欠,一脸的疲惫,道:“似乎昨儿个没睡好,若是张大人无其他事,本王便要休息了。”
张大人自椅上起身,躬身,“既然如此,老夫告辞了。”
怀王笑笑,道:“来人,送客。”
仆人领着张大人走出厅堂,临跨出门槛时,他蓦然回首,看向司晨,犹豫了一下,他说:“……适才老夫一直想问,他……这位公子,与王爷可有何关系?”
怀王看向司晨,司晨也看向怀王。
怀王顿时眉眼弯弯,似乎看起来挺快乐,他单手拖起下巴,道:“本王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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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王顿时眉眼弯弯,似乎看起来挺快乐,他单手伏拖起下巴,道:“本王的……情人。”
张大人愣住,一张年迈的脸上有着一抹狐疑。
怀王淡淡一笑,一把握住司晨的手,轻轻一带,带入自己的怀中,道:“再过几个日子,本王可是打算堂堂正正地把他……纳入府中做宠儿。”
司晨先是傻了一下,然后,双瞳瞪大,一脸的错愕。
张大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司晨,看着怀王的目光中有着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