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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薄(33)

阴暗中,我隐约听到他以着低沉的声音,说:“好浓重的血腥味儿。”

我听到他向我走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

我眯着眼睛,转动头颅,看向他。

当他的眼睛适应了房内的黑暗,四处打量了一下,又把目光与我的对上。

他说:“你做了什么。”

唇角微扬,我在内心里呼唤紫水晶……

要求紫水晶为我毁了这个人。

手腕上的紫水晶发出紫光,那千丝万缕的紫光一点点朝着男人靠近……

恍惚间,我听到男人冷笑着说,你最好杀了我,杀了我,你永远走不出这里,我死,你则是要送葬。

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我说,无所谓……

那之后,我阖上了眼睛,双唇微微开启,轻声询问:紫水晶,你说,你的力量,可以让我忘记这件事吗?

意识有些懵懂,我迷迷糊糊地睡了。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室内一片的狼藉。

这是白天,我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整个房间被一片的鲜红所侵染。

我想要扭动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可这一动,似乎牵引了不知道是在哪里的伤口,全身都疼。

我抽了抽鼻子,觉得疼,觉得委屈。

……我怎么,我怎么就跑这儿来了呢。

肚子咕噜噜叫,饿的我这身板儿更疼了。事实证明,一个人饿了,还是不会减少食欲的。

我扁了扁嘴,含泪看着房梁上的蜘蛛网,心说,如果,如果有人能救我,我一定要给那人做牛做马,报答那人一辈子……若是那人儿长相挺俊俏,性子过得去,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要对我好。我可以不喜欢那个人,只要,那个人对我好,我就对那人好一辈子……

其实,我只是想找一个人对我好,不需要掏心挖肺,就是早上起床的时候叫我起床,不要让我上课迟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记着我……

即使,是有目的的接近我也可以,因为我是祭祀府的长子而接近我也没有关系,因为想要利用我,而接近我……也没有关系……

我只想要有人对我好,哪怕只是表面上,也无所谓……

我觉得,我越来越活回去了,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我吸了吸鼻子,阖上眼睛,强迫自己睡一觉。

我对自己说,等睡醒了,如果不是在黄泉,那就是一切都过去了。

我继续做我那个实际上年纪很大,可是有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只有九岁的无忧无虑的月桦,过着悠悠哉哉的日子……

啊,似乎不能做月桦了,因为,我毁容了……

事实上,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这之后,我不知道我是睡的,还是醒的,我觉得,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迷迷糊糊间,我看到一个姑娘,她有一头漂亮的长发,有两个漂亮的眉毛,两双漂亮的眼睛,一个漂亮的鼻子,一个漂亮的唇瓣……我词汇贫乏,只会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这漂亮姑娘,所以,这个姑娘长得是十分漂亮。

不过,这姑娘挺面熟,可我就是想不出来这姑娘是谁。

她担忧地看着我,她说,月桦,你怎就变成这了子。

她的声音挺好听,也挺熟悉,可我就是记不起来,曾在哪里听过。

后来,我又看到了白先生。

她问,白先生,月桦怎么了?

白先生眯起眼睛,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不说话。

她又问,月桦他身上的伤……

白先生说,身上的伤,只要用时间,就可以治。

她双唇微微开启,又阖上,良久以后,她询问:月桦脸上的伤,能治好吗?

白先生说,哪怕是用最好的药,这张脸,怕是也回不去了。

她皱起那双漂亮的眉毛,说,白先生,难道就没有一丝的办法了吗?

白先生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下,才说,只有一个办法。

她询问。

白先生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移植皮肤。

因为是移植到脸上,所以,对于皮肤的要求也是百般挑剔的。

两人又说了什么,我听不到了。

只是朦朦胧胧间,看到白先生把我交给了学院中的大夫。

大夫为我灌了一种药,我喝了,忽然就觉得,这身体不是我的了,因为,我感觉不到了,感觉不到了……那种,撕裂的痛……

大夫看向漂亮姑娘,轻声询问:“你确定吗?”

漂亮姑娘点点头,那一头墨法飞舞,她说,她确定。

大夫给了姑娘一碗药,他说,喝吧,喝了,就不疼了。

姑娘点点头,仰头喝下。

隐约中,我看到她扇形依旧很漂亮的睫毛上染上晶莹的泪。

她转过身,背对着我,褪下了外衣。

这时候,我看到了她左手腕上戴着的一个制工精美的手环,只是,质料不好……

只有五文钱,虽然漂亮,可质料却相当差的手环。

依稀记得,她说,这东西配不上她,依稀记得,她丢掉了。

……原来,又捡起来了啊。

……原来,她是梅寻儿啊,难怪我认不出来。或者说,是我想要遗忘她。

先是外衣,然后是中衣,之后,是肚兜。

她手拿着一张薄被,遮住了前身,之后坐到了椅上。

大夫手拿着一柄刀,用火烧红,之后,贴在了她的背上。

我忽然就知道大夫要做什么了,而她,又是确定了什么。

双唇微微开启,我想要说,一个姑娘家,背要是毁了,会嫁不出去。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脸毁了就毁了,我,我可以请个人儿,给我制一个面具,一个比紫维那张脸还俊俏的面容,顶着那么一张脸招摇撞骗一辈子,不是?

双眼模糊了,有什么东西从瞳孔中掉落,可我却没有真实感。

大夫把我贴在了我的眼上,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到他说,睡吧,等醒了,一切都……

朦朦胧胧间,我听到梅寻儿以着微微带着鼻音的声音,对我说,对不起,当时,我不应该当做……没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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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睛,第一入眼的是一个放大的妖怪脸。妖怪墨色长发飘飘,肤色比鬼白,眼睛大如核桃,双唇灰白……

我吓了好大一跳,立刻从床上蹦跶起来,张嘴就大喊“鬼啊”……虽然是“大喊”,事实上,我嗓门儿不争气,喊出来的声音就跟蚊蚋一样。

我惊恐地瞪着鬼,想跑,可这身子动弹不得。

鬼眯起核桃眼,恶狠狠地看着我,冷笑一声,以着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鬼又算什么,你不也是鬼吗?”

“……”是吗?我恍惚地抬起一只不是很有力气的手,摸了摸我的脸,只摸到了一层布,我眨眨眼,询问:“鬼也会裹绷带吗?”透过绷带,我还能感觉到一丝温度。不是说,只有人才会有温度的吗?

鬼阴森森地看着我,左手高高地抬起,对准我的脑门儿就要狠狠地落下……

她那只左手一抬起,我就看到了她手腕上只有五文钱的手链,我忙喊:“梅寻儿!”。

她一听,她高高抬起的手轻轻地落下,轻抚着我包裹着绷带的脸,抿了抿灰白的唇,不说话。

这一晚,她在这个厢房拼了一个床,躺在了床上,那一双核桃眼一瞬不瞬盯着我,盯得我怪可怕的。

我偏过头,不看她,她就会以着恶毒且尖锐的目光盯着我看,害的我心里咯噔咯噔地,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偏过头,看向她,她的目光便会柔和下来。

当月牙高高挂上枝头,她忽然说:“月桦,我知道……你喜欢紫维。”

我愣了一下,抿了抿双唇,不说话。

梅寻儿又说:“月桦,我喜欢你。”

我“啊”了一声,有些错乱地看着梅寻儿。事实上,我觉得梅寻儿是怕我跟她抢紫维,她才说这种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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