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温赤/殢师】栖迟(3)+番外
05
“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傻起来的时候,没有人会信。记住我说的话,乱慈光之塔者必死。”无衣师尹说得坚决,走得坚决。他大可不必这么做,他知道温皇要的不过是一场较量,但慈光之塔首辅的人生轨道上不该出现这个词,一切都该是精准的考量。
他冷得发抖,却依旧朝冻气之源走去。他不知道殢无伤隐匿何处,只能凭借触觉一步一步靠近。“我们离开。”
温皇跟了上去,虽然无衣师尹明确表示不可能与他对局,但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而且,那名剑客他总要见上一见。
慈光之塔无雪,寂井浮廊里大雪纷飞,遮盖一方青灰的天。剑客积雪一般的长发扬在片片飞雪中,他负手道:“你的路,到此为止。”
温皇笑道:“你知我已跟随多时,何必在乎多此一步。”
“浮廊之外我不过问,浮廊之内不容越过。”
“原来你不是去杀我的。”
殢无伤斜睨师尹一眼,“素不相识,无人过问,我为何要多此一举。”他手按墨黑剑柄,“你若想一试墨剑,我大可奉陪。”
“且慢。”无衣师尹叫住他,“让我与他说几句。”
“你今日的眼相变得极快。”殢无伤一双眼盯死了他,“无衣师尹,我倒不知你做戏的功夫居然退步如斯,需要他人相帮。须知寂井浮廊不容外人。”
突来的风熄灭了香火,凉透的手无处汲取温暖。
“既然你以为是做戏,总要让人将戏做完,看与不看随你。给我一点时间。”
“凭什么?”
“因为你不高兴。”
“哼。”殢无伤径直入内,“我只给你一炷香。”
没来由地,温皇大笑起来。“师尹这般权谋机变之人,也有降服不了的人。”
“神蛊温皇乃苗疆智者,远道而来。我怎好让你白白耗费心力,将你了解的都说出来,或者我可以替你说。”他收回追随离去之人的目光,敛住心神。
“哦——你认为我要讲什么?”温皇眼尾一扬,他倒要佩服起这人的勇气了。
“你有什么不能在溪边说,一定要等到寂井浮廊?”他习惯性地低头闻香,“像我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说什么都是多余。”无端出现的人,针对他设的局,显然温皇对他的所有资料一清二楚,但也只是资料而已。
雪不大,也不小,停停续续。雪地剑者的脚印被一点一点覆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错,你够狠心,无所不用其极,以亲妹之丧礼换得一名忠心之士。除非你不想,你的手上没有无法利用的东西。”
“怎比得上温皇,一眼窥破千般心思,万千情报信手拈来。”
“嗯——”捕捉到弦外之音,温皇眼底涌起深深漩涡。“师尹不愧为慈光之智慧者。温皇一向以诚待人,师尹既知我所求,何必推三阻四。”
无衣师尹丝毫不买他的帐,声音冷冷清清,“我与他,都不会对你出手。”
“你就这么护着他?”忽而,温皇一副似笑非笑模样,唇边落下几许嘲讽,当真翻脸比翻书还快。
“温皇乃苗疆擅蛊毒者,我岂会平白耗费助力,若你寻一宝剑,或有商讨空间。”
“唉,那名剑客世间仅见,你这不是占我便宜。”他依稀窥见对方一张俊脸上的狡黠。
“你说呢?”
他略一闭眼,“温皇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挑衅啊,如今可真叫我为难。”
温皇将棉被盖至赤羽腰际,只见一张高烧潮红的脸泛出苍白,赤羽无力咬牙亦无力呻吟,所有的力气拿来呼吸尚嫌不够。他闭上眼,略定一定神,说道:“你……你也会傻……有为难之时……”他咬重了为难两个字。
“是。”温皇先前欲以故事分散赤羽的注意,不想他竟如此认真。
他坐到赤羽同侧将人扶起,褪去上衫继续检视伤口。白皙的皮肤上,胸前一道伤口又深又长。
这一剑砍下,必须让赤羽昏迷。一招,尚有解释余地。
目光随指尖轻轻抚过,温皇忘记了他其实可以不解释。只要这一剑穿胸而过,他就什么都不用想,此刻已然身在神蛊峰,恢复他安闲的样子。然而,这一剑还不如赤羽自己导致的伤口深。
06
胸前散落着几绺火红发丝。两种红色,一者暗沉,一者明亮。一瞬间,温皇移不开眼。刚刚消耗了大量精力的人无暇顾忌他在做什么,反而将身体倾向他,在无所觉察的放任之下,他越凑越近。
伤口自右下斜向左上,止于肩胛,伤处气劲残留,尽管气力将竭,天下第一剑的剑势仍是逼人、剑痕仍是利落。
敲门声将唇阻隔在咫尺之地,温皇一把将赤羽按在床上,被子上提裹得人严严实实,牵到赤羽伤处,皱眉闷哼一声。
温皇道一声:“进来。”伙计将药端入。被问起晚饭之事时,他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
他扶起赤羽, “抱歉。”
“我明白。”他一身新旧伤痕,暴露人前徒惹是非。依他的伤势还要在客栈停歇数日,此时不宜引人注目。
温皇继续他的换药工作,不时询问赤羽的感受,完全是一个称职的大夫。
经年的伤大多化为淡淡的一抹红,却有三道突兀地盘踞在光洁的皮肤上,易于愈合但难以消除。戒灵鞭,绝不教人皮开肉绽,然而火属内劲侵入骨肉心脉,周身似被火灼烧,痛苦万分。
一鞭已是焚心之痛,他竟硬生生得挨下三鞭。
这些事温皇一点也不知道,他不认为需要知道。综合前因后果,缘由是可以推测的,他多次布局破坏赤羽的计划,并且大摇大摆进入西剑流救走了史艳文,同一时间黑白郎君趁隙为人所救,诸多漏算,过失重矣。
药的温度刚好,不凉不烫。手法娴熟地喂药,温皇有种回到从前的错觉。他照顾着身怀三途蛊的凤蝶,费尽心思救治,还把狼主从苗疆惊动到神蛊峰。好不容易彼时的女娃已长成亭亭少女,却被那不争气的剑无极捅了一剑,险些前功尽弃。
“温皇,你的故事怎么不讲下去?”赤羽恢复些血色,手捧一杯温热的茶倚在靠枕上。
“我一路讲到一马平川处,然后教你心安理得地昏过去?”
“你……”赤羽觉得他必须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个故事我想你好好听。”
“好。”最起码,该尊重讲故事的人。他不计敌对情势相救,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因为我有些不懂之处,想请赤羽大人解答。”
“请讲。”
他一手穿过赤羽腋下,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来日方才,养好精神。”
或许因为药中含有助眠成分,或许因为温皇的语音有特殊效力,赤羽阖上眼,暂忘困于心头的千头万绪,将自己放落他的怀抱。
焰红的长发缠住他的手,绕住他的眼。
目光投向窗外,温润的月光霎时冻结成冰。
他走出巫教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月朗气清的好天气,没有风云变色,没有电闪雷鸣,清澈的河水平坦处悠然转弯处湍急,有规律地前进,仿佛族人们还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与世无争,各族互斗。斗了几辈子十几辈子几十辈子,最终在他的剑八下归于虚无。
同年同月同日死。简单结束。
两指一夹熄灭烛火,得来满室银辉。举头望月,眼前蓦地浮现出无衣师尹自始至终冷霜月一般的眉眼。仿佛生无可恋又拼命地活下来,必要时把伤口扯得鲜血淋漓,让疼痛提醒自己还活着。痛到后来终归麻木,想爱的时候来不及。
温皇想他真是个敬业的说书人。要感动别人就要先感动自己,为此一遍遍地追溯揣摩当时。幸亏他和无衣师尹没什么交情,如若泉下有知,没准儿会从地下跑上来找他。
他背靠窗棂,熟睡的赤羽笼在银色薄纱里,目光落入他一双眉眼,顿时觉得什么冰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