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杉嚅嗫道：“这不可能。”

袁二宝：“真的很正常，我以前出团十次，九次都要碰到飞机颠簸的。”

程杉听不见袁二宝的声音，她脑中闪过纷杂的画面，响起重叠交织的无数声音。

“Hazel，我不喜欢斯里兰卡，这里除了红茶和你，没有任何能吸引我的地方。我们走吧。明天就走。”

“你想去哪？”

“我们去机场，哪趟航班最近就去哪里。”

……

“Hazel，让我看看，你许了什么愿……希望小杉早日康复？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不是吗，你生病了。”

“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你怎么样都好，可是……”

“别说可是！”

……

“小杉！跟我回去。”

“你别这么叫我！我不喜欢。”

“你喝多了。”

“我没有，你放手！放手！我警告你，以后我的事情，你少管。”

……

程杉以手按着胸口，呼吸渐渐急促，好像哮喘病发作那般上气接不上下气。

袁二宝被她吓得赶紧叫来乘务员：“我的同伴身体不适，她可能要吐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给您取呕吐袋和温水。”

乘务员连连安抚，在机舱里摇摇晃晃地走，她以最快的速度拿来了呕吐袋递送到程杉面前，后者对着袋子低声干呕，吐出来几口奶茶之后才慢慢平静下去。

与此同时，飞机也渐渐趋于平稳，袁二宝伸手顺着程杉的后背，提心吊胆道：“还好吗？”

程杉被那股难闻的气味呛得直犯恶心，她轻声说：“水。”

“这里这里。”袁二宝赶紧把乘务员递来的温水送到程杉嘴边，看着她小口含进嘴里漱口，又把袋子凑过去让她吐掉。

一顿忙活之后，程杉的脸色开始有了好转的迹象，袁二宝长舒一口气，说：“没事了没事了，飞机已经平稳飞行了。”

程杉很过意不去：“对不起。”

“别别，你怎么跟我道起歉来了呢？身体不舒服又不是你的错。”

程杉眼圈微微发红，看上去很难过：“不，是我的错。”

袁二宝总觉得程杉跟自己不在一个频道上，她也不敢多问，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过了几分钟，看着程杉重新靠回去，目色沉沉地望向窗外，才稍稍放松下来。

这年头，赚钱是真的不容易，摇钱树哪有那么好伺候。

……

飞机降落在廊曼国际机场，负责接机的师傅早早举着接机牌等在了出口。

程杉和袁二宝顺利地坐上车子，袁二宝一面用泰语跟司机师傅聊天，确定后续行程，一面熟练地给程杉和自己更换泰国电话卡。

程杉坐在车后座上，她降下车窗，让温热的空气充盈车内。

这感觉真糟糕。

零碎的片段，如同树上的一片片叶子，交错、密布，全都挡在她眼前，可她始终不见枝干，无法还原整棵树的样貌。

明知道这是必经之路，可程杉总害怕自己会在某一刻软弱下去。

“我们今天入住的是曼谷暹罗饭店。”

袁二宝和司机搭完讪，转头把手机换给程杉，对她说：“因为您这边参团的时间比较紧张，所以订房的时候只剩下双床的河景套房了。这些在签合同的时候也都跟您事先说明过。”

程杉说：“你和我一起住吗。”

袁二宝一怔，连忙说：“不不不，我们哪能跟客人一起住？住不起的。每天行程结束以后我就去公司安排给员工的酒店了。”

程杉语气里带了一点恳求：“你能和我在一起住吗，你们公司给你提供的，我也可以。”

能啊，太能了！

袁二宝眼睛一亮，嘴上体谅道：“也对，你身体不太好，我在的话还能照顾照顾你。好，我一会儿去跟公司那边做个申请，应该没有问题的。”

程杉松了口气。

袁二宝见她神情缓和很多，说：“司机师傅说，他一个小时前已经把南京来的三位送去酒店了，一会儿咱们就能见到他们啦。”

程杉笑笑。

袁二宝精力充沛，到了酒店办理入住后一刻也没停下来过，程杉在房间冲了个淋浴换了身衣服的时间，她就已经联系上另外三位并且约好晚上见面的时间地点了。

程杉不忍拂她好意，点头应了。

袁二宝还在念叨：“那三位客人都很好说话的，其中有一位陈总，人长得帅，还老幽默了。”

说起陈总的时候，袁二宝忍不住偷眼看程杉的反应。

方才她去楼下的泳池庭院别墅跟先入住的三位客人打招呼，那位陈总一直在打听有关程杉的信息，还说什么如果那位程小姐也是单身就再好不过了。

边上的李太太嗤他：“陈探，你要再不收回那副见色起意的嘴脸，就做好单一辈子的准备吧。”

陈总苦着脸哀嚎：“你这个没良心的，我都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还陪你俩来这里度蜜月，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么？”

袁二宝都有点同情这个陈总了。想想也是，他看着就不差钱，一个黄金单身汉，怎么就想不开，要陪着一对夫妻出来度蜜月呢。这不是上赶着当电灯泡吗。

可这时候，李太太对着屋里的李先生喊话：“李明恺你来听听，有人说他是来陪我们度蜜月的。”

屋里的人没露头，袁二宝听见他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行，咱们明天买机票回去。”

“你们两个！”

陈探急得跳脚，又顾着还有外人在不好发作，先把袁二宝请了出去。袁二宝敏锐地觉察出事有隐情，但毕竟是客人的私事，她也不好八卦，便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她离开后，陈探才朝李明恺发难：“敢情公司是我一个人的？！老大，你马上要去跟M·O谈合作了哎，不得提前亲自过来探探点啊？！你不过来体验体验自己家员工的业务水平，怎么好意思开发新产品推广出去？”

李明恺懒懒地说：“我记得渠道拓展是你的活。”

江柔凉凉道：“也不知道是谁死乞白赖地跑来，让我们陪你一起实地参谋……我可是把年假都搭上了。”

李明恺补充说明：“这个年假我本来是打算带你嫂子去意大利的。”

陈探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快崩溃了，他往旁边的沙发上一瘫，愤愤道：“你们妇唱夫随，我没话说。”

第八章（4）

晚上的会面安排在六点半，在酒店拥有百年历史的特色泰式餐厅Chon Thai Restaurant里。餐厅由柚木打造，曾是古董商人Connie Mangksau的家。

当日天气晴好，工作人员贴心地为客人在草坪上摆放餐桌——那里临着湄南河，是欣赏落日的绝佳地点。

程杉和袁二宝去的时候，李明恺他们三个已经到了。

陈探对落日没兴趣，江柔和李明恺合法起腻的样子也让他身心受创。自打一落座，陈探就强行架空那对碍眼夫妻的存在，开始东张西望——所以成了第一个看见程杉的人。

程杉只带来两条长裙，此时穿着豆沙红的吊带款，长及脚踝，有很强的垂坠感，收腰部分的设计非常到位。她刚洗过头发，吹得蓬松柔软，落在腰线上方，显得优雅大方。

陈探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腾地站起身，一只手还晓得矜持地控住T恤防止肚脐外露，另一只手朝程杉挥舞。

“程小姐，这里！”

江柔背对着程杉她们，只能看得到陈探的谄媚嘴脸，她对李明恺说：“我赌五百块，程小姐是个美人。”

李明恺连头都没动一下，抬抬眼皮瞅了陈探一眼：“不赌。稳输。”

江柔对美人的兴趣比李明恺大得多，转头去看，下一秒就在桌子底下拽李明恺的腿毛，压低声音说：“这种气质级别的美人，不看要吃亏的。”

吃不吃亏是另一回事，李明恺觉得真要找时间好好跟江柔掰扯掰扯这个扯腿毛的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