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程·翌(59)
那个人的中文名,叫做方晨。
程杉半晌没吭声,最后问默存:“你说熊猫是去自首的。最后入刑的罪名是什么?”
她从那夜开始,精神状态就不好,根本不可能出庭作证。如果熊猫自首的理由是协助他人实施诱|奸,那么证据呢?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怎么可能判罚这么多年。
默存说:“贩|毒。”
程杉讶异,在她仅有的记忆里,熊猫没有做过那档子事。
默存叹气道:“熊猫是有心赎罪,又不想让你的事情再曝光一次。”
这个说法程杉听在耳中,隐隐觉得站不住脚。
可惜不能跟熊猫直接对话。程杉很快联系上方晨,她似乎对程杉的来电一点也不惊讶,两人约了第二天的下午在城中央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程杉有预感,方晨那里也许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
程杉利用那天剩下的时间去拜访了陈立钦,后者与默存差不多,对程杉的到来感到异常惊讶。
“老实说,因为忙,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叶了。更没有想到,还会见到你。”
陈立钦如今已经是这家上市旅游公司的一把手,他与韩双结婚后,业务方面得到了韩家的大力支持。
他曾是叶臻信赖的伙伴。程杉开诚布公,对他说:“我来找你,是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
陈立钦比程杉记忆里要稳重得多了,他问她:“以什么身份?”
程杉说:“以叶臻妻子的身份。”
陈立钦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咀嚼了片刻,又失笑,觉得算是情理之中。
“好,你问,我尽己所能。”
程杉说:“谈美晴,也就是叶臻的妈妈,有没有跟你们联系过。”
陈立钦一顿,他本来以为,这姑娘找过来,无非想问从前叶臻是不是对她很好,是不是真的爱她。女孩子嘛,都恋爱脑,陈立钦甚至已经想好要说什么了。反正叶臻做的那些事情摆在台面上,随便挑几件出来讲都足够动人。
可没想到程杉抛出来的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犀利,他不由坐直了身子。
“叶臻辞职以后,在跟家政公司打官司,闹得挺大。他妈妈有一天确实联系上了我,来问原因。这种事情,你也知道的,我不说都会有其他人说。自己人讲起来还能把握个度。”
程杉点头:“能理解。”
陈立钦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和从前的程杉判若两人,说话也必须掂量着来了:“就问过那一次,也只是知道你是叶臻从国内带来的摄影师。”
程杉在他说到摄影师的时候微微蹙眉。
“之后官司打赢了,你们也从国外度假回来。公司这边一直都挺忙的,大伙就慢慢少了联系。”
陈立钦说:“后来再凑到一起……就是你出事那次了。”
程杉说:“我出事?你指的是在酒吧街后巷,我被三个男人侮辱的那次?”
陈立钦的心一个狠颤,不由道:“叶把这事跟你说了?”
但凡是个姑娘,说起这种事都不会这么平静吧。陈立钦心里突然有点发虚。
原来是真的。
程杉咬着牙,缓了缓神,继续套他的话:“怎么,他能跟你说,不能跟我说?”
陈立钦忙道:“不是叶说的,是护士。你出事那晚,医院那边联系了你手机通讯录里面的好几个人,也包括我在内。如果不是这样,叶怎么可能会让我们知道这些?别说你是他的女朋友,就算是个陌生女孩,他也绝对不会多让一个人知道。”
程杉心里起了疑窦:“联系了哪些人?”
陈立钦说:“叶,我,还有鲁卡斯。”
程杉冷哼:“没联系韩双?”
陈立钦一愣:“韩双那时候不在意大利,她没接到电话啊……等会,你是说……”
那天事情紧急,谁都没想那么多。可现在回味起来,好像确实有哪里不太对劲。
程杉冷笑道:“在我的通讯录里,除了叶臻,联系人都是按照名字首字母排序的——韩双排在鲁卡斯前面。哪家医院的护士这么神通广大,连韩双那会儿不在意大利都知道?”
陈立钦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不由道:“那个时候,能打电话来的,不是护士……还能有谁呢。”
程杉不关心打电话的人是谁,她只想知道是谁让那个人打的这通电话。
目的又是什么。
她觉得自己已经能猜到了,只是……还需要确认。
这个问题上,陈立钦已经不能给她什么帮助了。
程杉换了一个问题:“我出事以后,你们去找那些歹徒了?怎么也是犯罪,结果他们人都没跑,等着你们去抓他们?”
陈立钦突然觉得智商不太够用了,他抓抓头,说:“就在后街那条巷子里啊,开始只是想说去找找线索。结果去的时候就碰上了他们围在一起喝酒,那个流浪汉特征太鲜明,我们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些人看我们冲着他们来的,也慌得要跑。打架的时候,他们还喊了帮手,我们都受了伤,叶因为这个,还躺了那么久医院,后来连话都不能说了……好在最后,那些人伏法认罪,很多人指认那个流浪汉呢,新闻说是判了9年多。其他两个也都是5、6年的刑期。”
不可能是顶罪。性侵这种事,谁会没事往自己脑门子上乱扣啊。
但程杉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当时脑子一热就去抓人了,也确实没想过歹徒为什么刚犯了案子还不逃。又不是酗酒斗殴,轮|奸呢,闹大了是要判化学阉割的。
程杉坐在他对面,不动声色,心里突然起了念头。
歹徒没走,或许是因为他们根本不认为自己才刚刚犯了案子。对性侵事件供认不讳,不代表……他们承认侵犯的对象,是程杉。
欧洲人一向对亚洲面孔没有什么辨别能力,如果他们交代的犯罪事实,根本就不是对自己进行的呢。
换句话来说,自己从来没有出庭作证过。怎么他们就有了性|侵自己的犯罪事实呢?判刑的证据又是谁提供的?
这些疑点并不难察觉,可是那个时候,唯一对此关心并了解程杉的人——叶臻,他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
巧合?还是有人蓄意安排。
离开的时候,程杉要走了叶臻公寓的钥匙。
程杉:“我来这里,叶臻不知道。你要是想说,也麻烦等到圣诞节过后再告诉他。”
陈立钦现在对程杉大为改观,连忙道:“不不,这是你们的家事。而且叶很早很早以前就跟我说过,这房子永远都有属于你的一把钥匙。”
第十章(6)
那晚程杉留宿在公寓里。
十一点多,她和昨天一样,与叶臻通话。
没表露出什么,但叶臻还是觉察到她的低落。
“真的不要小慕去陪陪你吗。”
“真的不用。”
叶臻抿唇,没说话了。
想抱她,揉进身体里,这想念在心里发了疯地暴走叫嚣。叶臻本以为程杉不在自己身边的那几年,他对她的想念已经深入骨髓。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这么想一个人的时候。
可原来不是。
当两个人彼此思念,才会让这情绪肆意而起,在心间流窜。
……
第二天,程杉按时赴约。
方晨比她早到,已经在咖啡馆内最靠里的座位落座等她。这样的地方不会有奶茶,程杉要了一杯拿铁,搁在桌上也没动过。
方晨和印象中不太一样,她比从前瘦太多,几乎脱了形,风衣罩在身上,里头显得空落落的。她戴着墨镜,程杉看不见她的眼睛。
从程杉进入她的视线开始,方晨就在默默打量她,看她露在外头的一切。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作为她的开场白。
“你过得不错。”
程杉失笑,说:“可以这么说。”
方晨:“我一直在等你们找我。但没想到你们都这么能忍。”
程杉蹙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