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萧玉衡十分窘迫,但又有点安慰,心想这说明太子殿下对他印象不错,日后伴读教引,应当也会容易。
然而后来小萧玉衡才知道,太子元衍深受圣上宠爱,至今未进过书房摸过笔墨,都五岁了还大字不识。
如今圣上觉得实在是不行了,这才让太子进学。可又怕一下要求太严学得太猛失了兴趣,所以没请翰林学士或闻名大儒,而是找了萧玉衡这个半大孩子,意思是边玩边学,先尝试尝试。
可萧玉衡从小就不会玩,对待学问极为严谨,因此小元衍啃笔头他要管,撕书折纸他要管,用砚台和泥他要管,坐在书案前晃腿他也要管。
二人上课,每每是小萧玉衡刚念一句书,小元衍就打断,问几时了,吃什么,玩什么。
小萧玉衡要他安静,小元衍要么直接说“不要”,要么就假装安静实则神游。爬上书案打滚撒欢更是常事。
几日下来,勉勉强强教会小元衍歪七扭八地画自己的名字,小萧玉衡只觉得头都要掉了。
小元衍依旧嘻哈犯浑,一旦跑起来,胖胖的身体居然十分灵巧,小萧玉衡虽然有他两个大,却怎么都追不上。
小萧玉衡追累了,停下来喘息:“殿、殿下再这样,臣只好请出御赐戒尺。”
“什么?”小元衍回过头,茫然地看着他。
小萧玉衡将供在锦匣中的戒尺恭敬地取出,高高举过头顶,“陛下御赐戒尺,可酌情责罚殿下。”
“什么意思?”小元衍挠挠头,没听懂。
小萧玉衡心想看吧,堂堂大夏太子,连这么一句话都听不懂,日后怎么办?他几乎现在就能看到元衍登基后连奏折都看不懂的窘迫模样。
于是他故意加重语气:“殿下不听话,臣可以用这把戒尺打殿下,是圣上允了的。”
“你要打本宫?”小元衍很不相信。
“打手板,或打屁股。但若殿下好好练字,臣就不打。”
小元衍眼珠转了转,“那好吧。”居然真就颠儿颠儿地跑回来,扭着身体爬上座椅,煞有其事地铺纸磨墨。
小萧玉衡心中一喜,连忙上去帮忙,耐心哄道:“这就是了,今日除了练好殿下名讳,再学五个新字,若学得好,可以提前一盏茶……”
呼啦一下,小元衍猛地跳上书案,将笔墨纸砚往小萧玉衡身上一推,小萧玉衡毫无防备,惊得一个激灵,被飞溅的墨汁喷了满身满脸。
“哈哈!你没想到!本宫诳你的!本宫才不怕你打!你不敢打本宫!”
小元衍拍着手,在书案上又蹦又跳,笑得十分得意,但紧接着他就觉出不对了:被人骗了欺负了,难道不是要打回来?他都准备好接应了,可是……
纸笔散落,浑身墨迹的小萧玉衡直直站着,双拳攥紧,眉毛动都不动一下,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小元衍太小了,他不知那样的眼神该如何形容,但他感受得到,此刻小萧玉衡很不喜欢自己。
然后,他看着小萧玉衡默默转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不再说自己这个不对那个不好,不再管教自己,更不再拿着那个什么尺要打自己。
小萧玉衡坐在东宫荷花池角落里,望着水中脏兮兮的人影,很挫败。
从小,大家都夸他有本事,但他或许真地教不好太子。
等过一会儿,他就去跟爹说,再同皇上说,他不教太子了。皇上要罚,那便认罚。
片刻后,悲伤的小萧玉衡隐约看到荷花池中映出一个有点胖的模糊小影,他用手背抹抹眼睛,心想大概是眼睛湿了,看错了。
“衡哥哥。”
小萧玉衡一愣。
“衡哥哥。”胖胖的身体蹭了过来,小元衍捧着脸在小萧玉衡面前蹲下,眼睛不停地眨巴,“我听说,管比自己大的男孩子要叫哥哥。”
小萧玉衡再一愣。
“衡哥哥,你还生阿衍的气么?”小元衍的胖脸凑了上来,“阿衍并非故意要气衡哥哥的,是无心的。阿衍以为那样衡哥哥也会高兴。”
小萧玉衡仍是怔怔的。
小元衍将肉手伸进荷花池,小心翼翼地掬了一小捧水来,接着微微倾斜双手,细小的水流仿佛从泉眼流出,落在小萧玉衡手背上。
小元衍再伸出胖胖的食指,和着水轻轻推开小萧玉衡手背上的墨迹。
墨迹绽开、化淡,小元衍十分开心,对着小萧玉衡傻笑了一下,更加用力地推。
“殿下不可,臣惶恐。”小萧玉衡连忙后退,小元衍立刻拉住他,脸上有些不满。
“衡哥哥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做的事我也不懂。”
小萧玉衡心说这是机会,连忙很有责任心地将刚刚压哭了他的重担捡起来,耐心道:“殿下好好进学,就能懂了。”
“当真?”小元衍一双眼中全是懵懂。
小萧玉衡立刻将头点得如同拨浪鼓。
他从不骗人,此时神情尤为诚恳。小元衍有些心动了,捧起脸欲斟酌,手上的墨渍水渍沾上脸,小萧玉衡从怀中摸出锦帕,在他脸上轻轻擦拭。
衡哥哥又对他好了,不会不同他玩耍了。
小元衍很开心,扑上去抱着小萧玉衡的脖子不撒手。小萧玉衡劝说无果,只好托着这个肉球拼命站起来,艰难前行。
“衡哥哥,你哭了。”小元衍摸着小萧玉衡泛红的眼睛。
小萧玉衡道:“臣没、没有哭。”
“阿衍以后不欺负你了。”小元衍认真地说,“阿衍同你学字,你别哭,一哭就不好看了。”
小萧玉衡轻轻嗯了一声,鼻头有点酸。
当夜,小元衍摸进小萧玉衡的卧房,手脚并用爬上他的床,在小萧玉衡的大惊失色中紧紧攥着他的衣角,闭着眼迷迷糊糊道:“衡哥哥,你不生阿衍的气了吧……”
“衡哥哥,你给阿衍讲个故事好么?”
“不要学文学字的故事,要骑马打仗的故事。”
“骑马打仗最威风了,那天李将军见父皇,父皇说李将军是他的臂膀,说皇帝都要有这样的臂膀。那阿衍是不是、是不是也要……”
念着念着,小元衍睡了过去。
但小萧玉衡很清醒,在他后来随军出征,督师北境,被称为“天赐文将军”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一直记着小元衍的话。
“衡哥哥,你离开后,阿衍很想你。但你说要阿衍做进退有度的太子,做雄才大略的君王,所以阿衍不敢想你,也不敢告诉你。阿衍生怕再让你失望,气哭了你……”
元衍拥着萧玉衡,急躁地伸手解开领口,呢喃道:“可是阿衍实在想你……”
“陛下……”萧玉衡扶着元衍的肩,低头躲避。
“喊我阿衍。”
“臣不敢。”
“我准的,你只管喊。”
萧玉衡面色慌乱而艰难,“你……莫、莫要逼我……”
“好,那我不逼你,我只要你、只要你……”
话未说完,元衍急不可耐地贴身亲上去,萧玉衡被迫勾住元衍的脖子,身体微抖。
帝王常服被一件件扔到榻下,萧玉衡素白的中衣被扯开,今夜,终究是逃不过了。
第18章 邀你游园亲一亲
皇城的夜极静,细小之声无所遁形,唯有压抑再压抑。
萧玉衡将喘息咽在喉中,涟漪静止凉被覆上,元衍将他圈进怀里,以手指梳他的长发。
“还好么?”
萧玉衡垂着头,犹豫片刻,压下最想说的“很疼”,换了个既真实又似在夸赞的说法。
“……很累。”
年轻的帝王满意地笑了,手掌腹上他宛如小丘的孕腹,好奇地轻轻抚摸。
“你有身子,自是累的。从前我怕你生气,故而不来看你。如今我知错了,以后我都来,天天来,只要有空我就陪着你。”
若是其他后宫君秀,这般恩宠必是求之不得,可萧玉衡却轻轻推开了元衍的肩。
“陛下日理万机,不该只考虑臣一人,若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