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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12)【CP完结】

作者: 卿剑 阅读记录

首先,这片地曾经因为他说的这个原因被好几任领导盯上过;其次,虽说沈修臣成功说服了居民,但是他现在也是市里领导班子的一员,很有可能引起居民信任度大幅度下降;再者,无论我自己是怎么想的,我的身份在外人看来就是上面派下来镀金的,若要解释成为了政绩,也说得过去。

窗外月色朦胧,川流不息的车流把整条路照得明晃晃的,像是夜里人们不眠的眼。

我叹了口气,也许其中那点不愿意以后发生恶意拆迁致使伤亡的小心思,只有知晓当年种种的沈修臣能懂了。

沈修臣在厨房刷完碗,解了围裙,从身后环住我,下巴放在我的肩上:“想些什么呢?”

我侧头,只得看见他半个毛茸茸的脑袋和低垂着的眉眼,显得格外温柔。

“在想谢子凯,还有他那些话。”

沈修臣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居然不是想我,我要吃醋了。”

我就着他的话开玩笑道:“没想到将近三十的沈先生还有着十八/九岁的少女心。”

他笑了,整个肩膀都能感受到他的震颤,那是种人与人亲密无间水/乳/交/融的感觉。

他说:“明天是我妈的祭日,你和我一起去吧。”

和上次去董家村考察不同,第二天是个天高云淡的日子,冬日的暖阳懒懒散散的,冻结实的雪也融化了些许,温度升高了几分。

我想去花店里买一束花却被沈修臣制止了:“她一生节俭,不喜花啊这类东西,我们带两块石头去吧。”

“石头?”

“你住的时日短,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他目光悠长,似乎想起了某种遥远的回忆,缓声道“我母亲在被家里那位看上之前是名美术老师,平生就爱收集石头这一类的东西。”

“她说,大自然的东西永远是最干净最不做作的。”

“只是造化弄人,她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过上了不该过的生活。”

于是我按照他的意思,选了一块朴暗灰色的石头放在素色的墓碑前。

墓碑的样式也很简单,寥寥几笔花纹镌刻在白净的碑上,中间是方方正正的楷书。风和日丽的上午,四季常青的松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或大或小形状各异的石头被整齐地摆在墓前,天地一片肃穆。

我慢慢抚过石头的纹路,像是对于她去世了,我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总觉得那个和顺的女人还在那个安静的午后一边织毛衣一边笑着看小安定拉着我乱跑。

沈修臣凑了过来,叼了根幼稚的橙子形状棒棒糖:“吃糖吗?”

我瞥了他一眼。

他蹲着从兜里掏出另一块糖,哗啦哗啦地拆开透明的包装纸,自顾自地塞到我的嘴里,一股甜到发腻的橙子味在口腔弥漫。

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得意洋洋的样子:“其实我觉得你更需要一根烟,不过鉴于我们都处于戒烟期……棒棒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我静静感受了两秒 ,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把糖果拔了出来:“如果你下次买的不这么腻的话。”

沈修臣乐不可支:“十几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一怔,记忆的开关叮地一声换了档,大片大片时间的碎片蜂拥而来。

似乎就是在那年,鞭炮声轰隆隆地唤醒新年的那天,尚是儿童的沈修臣,也就是小安定,接过妈妈手里的钱拉着我疯跑进村里的小卖部。

过年时节的小卖部无疑是最热闹的,大人们进进出出,嘴里说着些喜气洋洋的吉祥话,一两个得了零花钱的少年趴在玻璃柜台上买些摔炮一类的东西。

大城市的商场我逛过不少,比这更明快更敞亮的专柜我也不是没见过,但是只有那次让我感受到了新奇的让人眼花缭乱的过年的感觉。

小安定踮起脚费力地将自己胖乎乎的小身子搭在平台上,指着旁边用缺口的塑料瓶装着的花般绽放的糖果。

我知道小安定肖想它很久了,每次路过小卖部都要装作不经意地向里面张望一眼。

柜台后的老板娘冲着小安定摇摇头,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他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头耷脑的,又指了指盒子里的简易糖果。

我把他拉到一边:“怎么不买大的?”

小孩子瘪瘪嘴道:“钱只够买一个啊。”

“那就买一个,我不喜欢吃糖……”

“不行!”他几乎是面红耳赤地打断了我“要和哥哥一起吃,哥哥不吃我就不买了!”

我被他整得哭笑不得,好说歹说,最后终于让小孩接受了“两个人一起吃一根棒棒糖”的提议。

后面的记忆大概是混乱而又模糊的,只记得那个清朗的晚上,满天的星星和那根似乎怎么也吃不完的橘子味棒棒糖。

我看了看手里白色的糖杆,这么一晃,似乎是很多年了。

命运真是神奇,现在我竟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和当年的那个人再次品尝起相同的橘子糖。

“实在难以下咽?”沈修臣兴许是见我一直盯着手里的东西却不吭声,笑嘻嘻地打岔道“你不愿意吃糖可以吃我,我现在也是橘子味的了。”

沈修臣嘴角的笑意与小安定拿到期盼已久糖果的笑容巧妙地重合起来。

真好,相遇离别再相遇,我们终究还是来到了这里。

我托住他的下巴吻住了他,橙子味弥漫到两个人的口腔。

瞬间寒冷的空气也似乎变得甜了起来。

第十七章

地皮敲好了,招商的事渐渐也有了些眉目。几家大企业有意来商谈,一个个接待未免效率低下且浪费时间,所以我索性安排副市长准备个酒会,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东西大大方方地摆在明面上,省的底下勾心斗角的猜疑。

当然,受邀名单里少不了何静。

她是负责把这片低矮的小村庄变成高楼大厦的魔术师,就算我不想与她有过多的瓜葛,但这种场合不邀请她怎么都说不过去。

沈修臣拿到名单时沉默地用手指摩挲着薄薄的纸张,纸张轻轻地呻吟一声,沈修臣轻轻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没什么问题,不过酒会我可能去不了,我……这周五需要下乡勘察。”

“可以把时间向后推推。”

他睁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本来就与市委书记没多大干系,没必要为了我一再更改时间,再者让这些商家等久了,很可能留下怠慢的印象,到时影响到下一步工作的展开就不妙了。”

我知道他心里郁郁,他那么爱吃醋的一个人,走在街上有行人多看了我两眼都会自己闷不吭声醋上半天,现在不知道得酸成什么样呢。

我看着他,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是大院里的生长的人的基本修养,喜怒不形于色,掩盖内心脆弱的最佳手段。

可是他越平静我就越心疼,这个人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却时刻顾及着我,哪怕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也没和我抱怨过一声。

我站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难过就告诉我,不用硬撑着。”

他仰着头,眼眶一点点地红了,他又迅速低下头用手背在眼睛上胡乱抹了一把,再抬头时换了副凶狠的表情,把我揪过去,朝着脖子啃了一口:“你名草有主了。”

“嗯。”

“不能再吃回头草了。”

“嗯。”

“如果被我发现你和何静仍旧藕断丝连,我就……”

好久没见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我饶有兴趣地等着他的下文,结果他吭哧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办,最后把头靠在我的手臂上,小声道:“那我也不分手。”

碎发贴在皮肤上,酥痒沿着那一块儿蔓延到心里,我伸出右手穿过他的黑发:“不会的。”

沈修臣安心地蹭了蹭:“你说什么我都信。”

此后他再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悦,早上该做饭做饭,该收拾家务收拾家务,可是我们在一起生活也有些时日了,他是真欢喜还是强颜欢笑我还是能辨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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