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点半(18)
“呦,点这个啊。”老板娘一边在点菜机下滑翻找,一边道,“我家主食里各种海鲜面包碗最火了,小姑娘什么都喜欢点了拍个照。我家开业几周了,这个墨鱼面倒真是少有人点。”
老板娘热情话又多,絮絮叨叨的等大家点完菜,我第一个点的开心墨鱼面已经端上来了。
我愣住了。或者说彻底傻眼了。
面是奶香奶香的墨鱼汁面。黑色面底上,虾仁是时隐时现的弹牙浅粉,瑶柱贝类是嵌在里面的颗颗浅黄,欧芹芝麻菜是洒在上头的清爽翠绿,切成心形装饰的胡萝卜都是鲜红可爱的。
我机械地,把不吃的心形胡萝卜一个一个挑出来,内心一片漫漫荒芜。挑干净了胡萝卜,我用叉子卷起一大口面,面填进嘴里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心痛得快窒息了。这口面太大了,我没有力气嚼,咽不下去,又不想把这熟悉的味道吐出来。我的嘴巴塞得鼓鼓的,眼眶里大颗大颗烫人的泪水砸在盘子里。
“哎?乐意?乐意你这是怎么了?”
“老板娘,是不是面里有辣椒啊?她刚出院不能吃辣啊!”
“没有啊……这是芝士奶油味儿的啊,不辣啊……不过这个面真没什么人点,之前就有一个男的喜欢,总来买。第二次他还交了钱,订了一个月的,说每天晚上十点半下班来取,让提前做好,不过他就来取了几次,大部分时间,做好都扔掉了……”
“一个月都快到了,那个男的也好久没来取过了。本来我们已经打算把这个面下架了的,因为毕竟煮墨鱼面还要另起一个锅灶,可是昨天那个男的突然又来取了一份,还好我们做生意守信,提前做出来等着了,不然都没法交差了……”
老板娘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放大炸响了。我一边胡乱抹眼泪,一边粗粗地咽下嘴里的面,恍恍惚惚地问她:“你说那个男的昨天又来取了一份面?他长什么样子?”
老板娘还没回答,我直接坐不住站起来了,又惶急地问:“是不是很高,下巴这儿有个小痕,然后有点苍白,黑眼圈这个位置都是浅红色的。身上总有点消毒水的味道,然后穿一身黑衣服,黑皮鞋,就没换过似的。然后挺有力气的,不怎么爱说话,还有……”
老板娘有些招架不住:“哎呦姑娘,我也没看那么仔细呀,不过确实挺高挺壮挺白的,有点像混血……”
我直接冲出座位往外跑去,身后鸭哥先反应过来,站起来惊诧唤我:“哎!乐意,突然干嘛去!?”
我头也不回,大声道:“我有事儿!”
我有事儿。
唯一重要的事儿。
特别重要的事儿。
别的我什么都顾不上,什么也不想做。我只想去一个地方,确认一件事情,找到那一个人。
我拼命三娘一样跑出店门,直接窜到一辆飞驰来的出租车身前。出租车司机一脚刹车,惊魂未定,脸色不好:“你……你这着急也不能不要命啊。这么着急这是去哪啊?”
我坐在后座大口大口呼吸,突然笑了,我冲司机喊着说:“去魇足之夜。”
怕他不熟,我又补充道:“那个烧烤店!”说完这句话,我又哭了。
我又笑又哭一定把司机吓着了,他摸摸要被我喊得吵聋的耳朵,嘀嘀咕咕几声,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还没到晚上,魇足之夜的露天夜啤还没开始营业。我穿过店面,来到后门,一路上遇到很多忙忙碌碌的服务生,但他们都没管我。
我穿出后门走了几步,直到看清面前的铁皮配电房,然后我就站定不动了。
铁皮配电房还是破破旧旧的,和几天前一样,依旧贴了很多警示标识--“高压危险”,“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唯一不同的,是那同样破旧的金属大门上,用粉色的粉笔画了一只巨大的猪头。
就像我在浴室墙壁用餐刀刻了一排擦也擦不掉的猪头。
就像我在A4纸最后用左手练笔画下了一个猪头。
但眼前这个粉色猪头却是在傻呵呵大笑的,我画的猪头里,从来没有大笑的。
这个猪头大笑的表情配着肥大的鼻子和耳朵,显得很丑。特别丑。
我深吸口气,“咣咣咣”开始敲配电室大门,敲击声很吵,金属门“咣当咣当”的,又把我的眼泪震下来了。
————如果那个女人怕你怎么办?
————这样啊,那你就不要太主动了,你对她越好她可能会越不接受的。你不如想想办法,激她打开心里的芥蒂,让她主动走向你。这样你们才能顺理成章的好好在一起。
一边敲,我一边想要喊,但我突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啊。所以伴着“咣咣咣”,我冲里面喊道:“喂!”我抹了把眼泪,又叫道:“喂!”
我心中有强烈的直觉,甚至认为那是事实。男人一定正在慢慢朝我走过来。
面前的门,一定马上就要打开了。
第12章 来个番外吧
夜晚十点半,魇足之夜烧烤店,赵源带着儿子吃羊肉串儿。
小男孩脸蛋又白又嫩,咕噜噜喝完了半杯西瓜汁后,用手揉揉眼睛,睫毛沾了湿漉漉的困意:“粑粑,我困了~~”
赵源说:“好,这就回家了。”
小男孩睁了睁眼睛,突然指着店中央摆着的一口巨大的锅问:“粑粑~~这个锅是干什么的啊?”
那个锅占了足足四张大桌子的位置,上面还缠绕着一堆奇怪的电线。
赵源笑了,看着那锅:“这个锅其实是接受信号的设备。有时候你想看小猪佩奇,可没有电视信号就播不了,所以就得安一口这个锅。”
“那这个锅怎么这么大啊?我都能在里面打滚了。”
“因为有时候房子信号太差,比如在很深的地下室之类的,就需要这个锅大一点了。”
“哦……”
————————
在那很深的地下室里,乐意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让我们环顾一下,原本空荡荡的大房子此时摆得满满当当。
挨着床边靠墙摆了面大衣柜,里头被乐意的衣服花里胡哨地挂满了,而只留有窄窄的一条,挂着男人的几身黑色衣服。
靠墙另一边放了一张大书桌,上面搁着乐意的相机笔记本,还有各种杂志剪报。
中央位置摆了不少健身器材,跑步机椭圆机,练背的练腹的。
最明显的变化,原本沙发对面的大冰箱被移走了,转而替代的是一台大电视。电视剧看到一半,屏幕突然出现了雪花点。
乐意回头,身后男人刚沐浴完,半系浴袍,懒懒地走出来。
乐意作出抱抱的手势,娇道:“老公!电视信号又不好了~”
男人略略点头,一边拿起对讲机对那头说:“调一下电视信号。”一边朝乐意走过来。
————————
“咣!”
“咣!咣!咣!”
已经坐到车后座安全座椅的小男孩,远远指着问:“粑粑~粑粑~为什么有服务生用手砸那个锅啊~?咦,又来了一个服务生用脚踹~?”
赵源降下玻璃,远远扫了一眼店里,然后笑了:“因为有时候电视信号不好,就需要砸一砸那个锅,把信号砸回来~”
他把兜里装了暗红液体的小瓶子放稳妥,然后道:“走喽,回家啦!”
“耶~回家看小猪佩奇啦~”
“不行,回家妈妈肯定让你上床睡觉了。”
“就看十分钟嘛~~粑粑最好啦~”
“你回家自己跟妈妈商量……”
清凉的夜风把父子的声音吹散了。
————————
雪花点一下子消失了。
乐意很开心,继续躺倒在沙发追剧。伸手想拿零食,视线却不忍离开屏幕,摸一摸,摸一摸,摸到了一片又硬又软,又凉又温热的皮肤。
男人垂眸看着穿过浴袍,放在自己大腿上的一只小手,眼底一紧,将那手一把捉住了。然后引导着小手继续向前向上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