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道不可道(13)
烈烈熔焰,连海面都瞬时被烧出了一个窟窿。想来,万物也难逃灰烬。可随着火球掉入海里,水汽腾升,随之又一颗球冲了上来。竟见球上长满了刺,闪电般,朝金龙刺去。
嗷叫声回荡天空,万缕金光纷纷砸入海中。
大男孩即将目光投向了天神,一鼓作气冲了过去。
海浪风涌,忽无波涛声响。苍山惧色而失,花开亦是无颜。天地瞬间只剩下了混沌,草木,鸟兽一切一切的生灵,似乎瞬间都融入了混沌。瞧不清楚它们的模样,分辨不出他们的差异。
“怎么会这样?”大男孩不明白,为何他的爪子明明刺穿的是天神的胸膛,可自己的心口却如此剧痛,仿佛要裂开一般。不,竟是真的心口裂开了。
天神道:“因为你不过是神女的幻身,那颗心的属灵是我。”
大男孩不可置信道:“你竟是在自杀?”
天神道:“不,我是在重铸天道秩序。是重生,而非毁灭。”
大男孩转眼,就将烟消云散。同样的,天神也将灰飞烟灭。然而他们却是一败,一成。
天光照来,如此神圣。那是来处,亦是归属。
“生灵秩序,无善无恶。”天神安然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自己创造的奇迹。
“嗷呦。”鲲忽然发出了悲鸣,竟见它轻飘飘浮在了半空,身躯也渐渐开始透明。
天神忽然心头一阵揪痛,往事历历而过。神女和少女的身影,不断轮回交错着。那是他眼前唯一的色彩,他想去抓住她们,可却如何都遥不可及。
“难道我错了吗?”天神自问道。忽然有些茫然。
大男孩道:“你没错。只是你忘了,万物秩序,该是万物而定。就算是神,也不过一粒沙尘。”
“不,我是万苍之主。”天神坚决道。可转眼,却见无根树忽然出现在了不远处,分崩离析。
“怎么会这样?”天神问道。一切的坚持,都面临着崩溃的边缘。
大男孩道:“灵为生,心为活。既无活,又何来生?”
“不,你又强词夺理。”天神怒道。但心底,却又浮现出了之前的天地。
大男孩忽的从容,竟反而像是天神。“一切都结束了,秩序将会复生。”
“不。是你结束了,我才刚刚开始。”天神急道。
大男孩淡然视之,无论如何,一切都结束了。
第11章 孤海乾坤捌
昏暗的天,又复混沌。万物该从何处复苏,又将如何复苏?
雪,失去了封印之力,纷纷坠下。随着北风吹去,混沌慢慢凝结。忽然,东方一道火光从中耀出。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将混沌打开。
“红梅开了。”少女漂浮在海面,高兴道。她从九重天掉落,堕入了低下九重。好不容易爬了上来,总算看见红梅开了。
海面上一座小岛缓缓升起,上面攀着一条巨蛇,是玄冥。随它们上升的,还有一颗树。上面只剩下了了几颗红色的果子,在风中发出叮咛。仿若欢笑一般,将所有的混沌都驱散了。
“无根树灭了,这世上再无生灵之处。当仅存的灵消亡,也将再无三界了。”玄冥哀然道。
少女道:“不,这些灵不会消亡的。”
玄冥道:“灵皆有数,终有殆尽的一天。”
少女道:“不会的。生灵也是万物,万物自有秩序。”
玄冥不解,看向了她。竟能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后面的景色,风雪竟也能随意穿过。
“你没有实体?”玄冥讶异道。
少女随从怀中取出了玉佩,华光耀在了海平面上。四周忽有许多的荧光汇聚而来,在光里,慢慢形成了大男孩的模样。随着红梅飘落,一瓣瓣渗透进去。大男孩起身,来到了少女的面前。缓缓睁开了眼,温柔地微笑着。
“他活过来了?”玄冥讶异道。
少女道:“不,这只是他的灵。因为念想牵引,还未散去。”
“可灵不是无形的吗?”玄冥奇怪道。
少女道:“那就叫它灵魂吧。”
玄冥回头看着那颗树,问道:“它们也是?”
少女道:“是啊。它们也是。生而不全,方能互有牵引。”
玄冥又问道:“可这偌大的天地,难道就只有这些生灵?”
少女道:“灵本天地精华而生,复归山水。无根树便是这天地的牵引,是以形虽灭,魂却未灭。”
玄冥望向了远处,山山水水,不复相同。
忽然少女脚下一个庞大的身形升起,随之北冥往下降去。不断地上升,不断地下降。便见一双巨大的羽翼,若垂天之云,遮挡住了天空。北冥也已降到了水平线下。又不断地上升,不断地下降。羽翼升上了天空,朝南飞去。三千里水击,扶摇直上九万里。野马,尘埃,生物随之以息。天之苍苍,地之惶惶。
北冥不断下沉,一直到了九泉之地。
暗无天日,少女脚边忽开出了火红的颜色。朵朵盛放,从两旁延伸,一直到了小河岸边。河边忽然出现了一颗树,帮鲲遮挡着冰雹。河流寻去,瀑布宣泄。崖底,无根树依旧葱葱郁郁,还闪着红绿红绿的光芒。树上的叶子不再飞去,而是缓缓落入了河中。
“这是什么地方?”玄冥问道。
少女摇摇头道:“或许是宇宙的尽头吧。”
玄冥抬头见头上一片虚无,想往上游去,但只蹦哒了两下,便落了地。长蛇于是伸长探去,却还是只见一片虚无。“这要怎么离开?”
少女看向了那条河道:“或许过了河就到了吧。”
但大河宽宽,又无渡船。
长蛇于是爬行过去,化作了一条长桥。
少女随牵着大男孩走了过去,竟见还是一片虚无。
长蛇收起了尾巴,河水溅起。浇在了少年身上,少年猛然醒转。他环顾着四周,身上忽发出幽亮的光芒。只见长蛇,还有对岸的玄龟和两条长长的彼岸花。立时,九条黑龙从他身后迸发,向对岸飞去,屹立在了玄龟四周,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罩。
大男孩随向前走,长蛇立时又架在了河岸中间。玄龟俯首,匍匐在桥头等候。
“你要去哪?”少女着急问道。
大男孩回头看着她,眼前忽闪过了红梅花开。却问道:“你是谁?”
少女怔了一下,忽然微笑道:“我就是我,谁都不是。”
大男孩便又转身,走过了长桥,踏上了玄龟的脑袋,走上了顾龟壳。玄龟随即站起,仿若一座巨大的宫殿。大男孩俯视而下,忽见地上的彼岸花不见了。抬头,只见随着少女不断地远去。
雪,停了。春日暖阳,化为细水千万,随和风向远处流去。沿路嫩芽滋长,鲜花盛开。草木丛丛而生。光辉中,莹莹发光的尘埃,漂浮游动。
“山兮,云兮,风倾兮。浮萍逐浪兮,苦海漪漪。
悲兮,喜兮,思无常。无边无岸兮,难泊系。
凡兮,仙兮,可顺逆。莫待荣华兮,颠倒难离。
名兮,姓兮,何所期?日兮,月兮,同天地。
……”
老翁那敞亮恢弘的歌声再度响起。
“花兮,树兮,木枯兮。梅寄柳兮,桑接梨。
少兮,老兮,嫁嫩枝。何妨迷途兮,开山劈。
难兮,易兮,何道分歧?路行归一兮,无可避。
阴兮,阳兮,做夫妻。鱼龙险处兮,搭天梯。
……”
老妪还是随之附和,悠婉祥和。
岁月荣枯,撵转流光。一生又过一生,芳华易度,执念却难忘。
谁道时间良药汤,病入愁痛。一时解往,更添狂。
蚀骨灼心,吞皮囊。何人重绘?只有昔日苦情郎。
倒也非待月圆聚山岗,只是不见总彷徨。
谁知,谁明,高墙。
“我想去一个地方。”魂道。
阎君静默地看着她,忽满目凄然,只觉共有年华曾聚往。
“我曾许你三世情缘,如今,你既已找到了书生。为何又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