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道不可道(9)
“鲲,尔乃北冥守护之鱼,岂是凡俗可比?”大男孩高声道。渊谷响彻,震人心弦。又道:“鸟飞高空,可下降亦可上行。尔亦有翅,为何不可逆水而上?”
鲲一愣,眼前的天空忽像瀑布般,倾斜向下。随即,又转动平行。瀑布亦非如此?
它把头一抖,闭上了眼睛,一跃冲了上去。哗哗流水从耳边冲刷,它不闻。唯有水,水便是鱼儿的天地。瀑布仿佛也转了方向,成了平行的流水。它恣意遨游,只朝着一个方向。
“到了,到了,就要到了。”鲲激动地睁开了眼睛,不想还有一段小小的距离。讶异间,流水奋而冲刷。它努力扑腾着。眼见就要功亏一篑,忽然一根木枝伸来。
“咬住了。”
流水潺潺,总算有惊无险。
“你是怎么上来的”鲲奇怪道。
大男孩笑道:“也没什么。我不过是折了大树的枝叶,一直往上抛。你也知,它只在意它的枝叶。我往上抛,它便往上捡。我便抱着树枝再往上抛。它便又伸长了,往上捡,我便再往上抛。如此,一直快到崖顶。”
鲲恼海中,立时浮现成了自己。鱼翅展开,保持平衡。圆滚滚的肚子不断往上蹦哒,像不像一只大鸟在飞?
“我们走吧。”大男孩跃跃欲试道。随骑在了鲲的背上,向河的另一头游去。
晚霞烧红天际,随水流渐渐洗去。月儿露出了头,星河熠熠。
“一万三千五百颗,一万三千五百零一颗,一万三千五百零二颗……”少女百无聊赖地数着。已不知数了多少遍,过了多少年月。
“应该是又数错了。”她道,准备再重数。但沿着银河往前看去,却又沉默了。直看着远处那闪烁的星,无穷无尽。
“那里的星星会有多少颗了?”她幽幽道。
没有谁回答,这里只有闪闪发光的星星,但不会说话。只是静静地呆在那里,让她数着。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她眼前一亮,一跃而起。转过身,微笑地等待着。
片刻后,天神走来,身上那威严无比的光,总是那般耀眼得令人差点窒息。他手上提着一个篮子,散发着淡淡的饭菜香。只有世间的生灵才需要世间的食物。
“一万三千五百零三颗。”少女微笑道,犹若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颗太阳。
天神将篮子放下,道:“什么?”
少女又道:“我今天数的星星啊。一共是一万三千五百零三颗。”
天神依旧毫无所动。
少女又道:“或许,是我又数错了。我再重新数一遍,你看对不对。”
天神只字不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便又转身离开。随他离去,夜空瞬时变成了白昼。银河消失了,扶桑树伫立,树下百花娇艳。
少女立于树下,呆望着消失的背影,黯然落寞。
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提起篮子,如常走到了树下,一副由树根盘错而成的桌椅。随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端出,一盘鸡翅,一盘鱼,一碟青菜,一碗米饭。咦?怎么今天的青菜有些奇怪,不是绿色的,还有个帽子。
“啊,哈哈哈。”扶桑树醒了来。照常转过头,看向少女。见到饭菜,道:“原来。”
“原来什么?”少女奇怪道。
扶桑树道:“这是蘑菇,不是青菜。”
少女还是没明白。
扶桑树道:“你昨日不是说过不喜欢吃青菜。”
少女寻思道:“你是说,他听见了。所以今天,给我换了蘑菇?”
扶桑树道:“应该是吧。”
原本娇艳的花都失了颜色,瞬间又五彩缤纷。
“咦?那是什么?为何不开花?”少女注意道。
只见北边的角落里,一株光秃秃的树。
扶桑树道:“那是红梅。红梅,不与百花争艳。唯有下雪之时,才傲然独放。”
“下雪?”少女好奇道。
扶桑树道:“下雪时,万物进入沉寂。没有春之萌发,夏之茂盛,秋之丰收。是以,天神将冬封印在了北冥。因而,我们如今见不到雪。”
“那雪是什么样的?”少女问道。
扶桑树道:“雪花,晶莹纯白。漫天而下,覆盖着天地,白茫茫一片。”
“白茫茫一片。”少女喃喃着,很是向往。
作者有话要说:就算毫无感觉,大树也总是向上生长。
第8章 孤海乾坤伍
河岸粼粼波光,辉映在蓝色的鱼鳞上。不同于北冥的幽邃,这里和风清亮。也不同于无根树旁水潭的窄,这里远去无边。鲲恣意其中,尽情将河里的鱼虾吞没。当然也不忘,给大男孩送去了晚餐。
可鲲还是问道:“我们接下来该往哪走?”
大男孩道:“去哪不都一样吗?鲲想去哪?”说着,忽余光瞥见一道华光。只见是旁边一颗黑色纹理的树。独立于丛丛绿木之间,教人一眼相中。
鲲道:“北冥。可那里如今回不去了。”
大男孩道:“为什么?”
鲲道:“因为那里如今被玄冥冰封了,而且我也不知回去的路该往哪走。”
大男孩费尽了力气,总算折下了一根小臂长短的枝杈,放在腰间。顿觉豁朗,回道:“既然是北冥,那便一直往北走就是。”
鲲道:“可那里如今被冰封着。”
大男孩道:“那我们就将它解封。”
鲲道:“可那冰封横万里,深千丈。怎么解?”
大男孩道:“去了,就总归有办法的。”
鲲难以想象,但仍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大男孩点点头。上天下地,去哪都一样。
林间森森,忽一排火焰穿过,好似一条长龙奔腾追逐。枝叶颤动,树干上,一道又高又宽的黑影,模糊地在前面逃跑。
“往右。”领头喊道。
“往左。”领头又喊道。
不远处又一条火龙奔腾而来,前后包抄。
黑影随往右冲出了林子,但陷阱早已恭候。
深坑底下是一排竹刺,它即将爪子撑开,攀着墙面,想往上爬出去。但只见沙粒被刨落,根本毫无立足之地。忽然,一双手将它抱起,随躲入了草丛里。
火光耀来,见坑里没有,向四下寻找不到,便离开了。草丛里又等了片刻,方才出来。
不想那般高大的影子下,竟见是一条白色的长毛小犬。
“这是什么?”大男孩好奇道。忍不住伸手想摸一摸这小家伙。但见白犬警惕咆哮,便又作罢。含笑道:“这么小,也就够一顿吃的吧。”
小白犬嘤咛一声,本能地躲回了草丛里。
鲲道:“是一条白犬。”
大男孩等了片刻,见仍毫无动静,便转身想要离开。忽身后上空一声巨响,竟见一团白色长毛无限扩大,缓缓压了下来。听声若婴啼,却不见四肢,头身,更无七窍。凹陷处,若一张大口,瞬时将大男孩吞了进去。
恍惚,上不明,下不冥。只有一片虚无,无声无息。八方六合更不知从何说起。
忽见远处有两人一站一卧,站着那人穿着白袍,脸上满是怜悯。卧着那人穿着黑袍,正痛苦地□□着。
大男孩走过去问道:“他怎么了?”
白袍人道:“他病了,就快要死了。”
“什么病?”大男孩问道。
白袍人道:“怨病。”
“无药可医了吗?”大男孩问道,不知为何,有些着急,好似病的是自己一般。
白袍人愣了一下,道:“我不知道。”
“那谁知道?”大男孩着急问道。
白袍人道:“天神。”
“那天神在哪?”大男孩问道。
白袍人答道:“天神无所不在。”
“那天神为何不来救他?”大男孩道。
白袍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大男孩看着眼前的哀痛,毅然道:“我去找。我一定把天神找出来。”
忽然黑袍扬起,扩张成了一个巨大的球,里面似有什么在动。张牙舞着,想要挣脱出来。随见一道光裂开,竟见一只巨大的猛兽跳了出来。赤红的身躯,似虎非虎,背上一对雪白的翅膀。血盆大口张口,便朝大男孩扑了过来,要将其一口吞下。但见白袍横来,挡在了大男孩面前,任它如何挥爪,也撕不开。它愤而转身,将白袍人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