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厌恶着那些在综艺和广告里贩卖荷尔蒙和色相的家伙。”他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揉了揉脸:“可当我为了红,开始成为他们的同类,成为一众粉丝追随的‘久光弟弟’,听着她们吹我的‘盛世美颜’时,我好像才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戚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我有时候会想,自己从小到大辛苦了那么多年,所有的作品都成了我这张脸长开了之后的附加品,这特么得有多讽刺啊。”林久光抬起头来,声音缓慢而平和:“可也是靠着青春期后变漂亮的脸,我得到越来越多的片约,开始滚雪球似的接代言和综艺。”
原来……他也遇到过这样迷茫的时候吗。
他又抿了一口,自顾自道:“我还有段时间,特别怕死。”
“等等,”戚麟试图把话题扯回来:“咱是不是飘的有点远了。”
林久光瞪了他一眼:“你让不让我说完?”
“好好好你说……”
“有多怕死呢,就是一想到自己从这个世界消失,会失去所有的意识和存在,可以半夜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好像人在年轻的时候,会烦恼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些问题就那样乱糟糟的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完全无解。
“后来还遇到过更大的麻烦——就红毯的那一次,那女的不是突然拉着我借位拍照炒热度,然后我被全网黑咸猪手吗。”林久光漫不经心道:“那次也挺惨的,我有半年都不敢看微博和任何新闻,遇到朋友都不敢说话,说话就想哭。”
戚麟试图缓解这种比惨大会的气氛:“咱好像真的越扯越远了。”
林久光又瞪了他一眼:“那我走了!你把蛋挞还我!不给你吃了!”
“别,你讲你讲……”
一头白毛的大男孩趴在桌上,看着窗外了好一会儿,才又开了口。
“直到有天听歌的时候,我在网易云音乐上看到一条评论。”
原话他也不记得了,可大概意思一直印在脑子里。
有的小孩在游乐场里摔倒了,是不会哭的。
因为游乐场里有那样多的东西,简直是玩都玩不过来,哪怕真的摔倒了,也要马上擦干眼泪,爬起来去玩下一个项目。
“戚麟,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人生,就像是只能玩一下午的游乐场?”
他注视着他的眼睛,露出浅浅的笑容来。
“时间到了,人就该走了,我们能在游乐场里呆的时间,其实都不多。”
比起担心太多,比起权衡得失,比起恐惧选择之后的未知,
最重要的,不应该是自己下一个项目,最想玩什么吗?
“我有段时间一直在脑补,假装自己真的去了游乐场里。”林久光坐直了些,自顾自的继续道:“就会想,有的人跟着潮流考试毕业结婚生子,就像跟着导游手册一样按部就班的玩。”
“而像我这样想红想成名的,可能就是排在随机叫号的队伍里,想先去玩人最多的摩天轮。”
活着的意义,对他而言,已经不是为了把银行账户里的数字堆多少个零,也不是为了真的把奖拿全——那些都只是游园券上的附加奖励而已。
而其他媒体和路人的评价,似乎也已经无足轻重了。
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尽兴。
想红,去炒CP去做团综,去变着花样刷流量求代言。
想健康又快乐,拒绝那些应酬酒席,骂退那些不怀好意的金主,停止病态的节食,吃自己喜欢的食物。
“戚麟,你现在不就是摩天轮坐腻了,想去玩过山车了吗?”
从摩天轮上下来以后,如果再想回去,不知道又要排队多久。
可因为这样,你就要放弃过山车了吗?
“对哦,”戚麟怔在那,半晌才道:“我真的好久都没玩过山车了。”
“我们并没有真的在聊过山车好吗!!”林久光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清醒一点!!!”
戚鼎开完会的时候,终于有空看眼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和信息。
儿子的微信被他标了置顶,有一条未读的。
『爸,我准备好放下了。
不会后悔。』
鬓边泛白的戚鼎在人流之中匆匆前行,垂眸笑着给他回了一条消息。
『无论未来怎样,我和妈妈都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你永远都是我们的骄傲。』
第58章
做出这样的决定, 必然是要得罪一大批粉丝的。
何况在这种情况下, 戚麟自己练歌弹琴的时间也会不断缩减。
他想了半天, 决定开个公益音乐会,在淡出前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与其试图讨好那些随时会离开的人,还是做些实事吧。
由于是公益性质的演出, 所有的收入都将全部捐赠给自闭症儿童福利组织,场地和工作人员都要自己掏钱。
门票有少数是赠送给粉丝会公开抽奖,但七到八成是公开拍卖的。
戚麟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 问了问江绝愿不愿意来。
“——没有场地吗?”江绝想了想, 认真道:“我帮你联系时戏院那边吧,现在是淡季, 也许可以半价或者更低的租给你。”
时戏院的老板怎么会不知道江绝的来头,手一挥直接免费借了个中场给他们。
这样一来, 连检票和维护纪律的人都不用自己操心了。
“我也想过做类似的事情,”江绝感叹道:“可是之前太忙了, 一直没空。”
他引荐了另一个首席小提琴手,对方在得知用意以后慷慨答应,愿意义务公开表演。
其实这个圈子里的人, 平时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大家都很忙。
戚麟想了半天,还是发了个朋友圈,问问还有没有朋友愿意来陪他撑满两个小时。
毕竟时戏院的中场票座位还是相当的多,哪怕是他一个人唱歌也要中途下场休息润嗓。
没想到仅仅在一天之内,号召响应的演员和歌手都颇有些多。
有的人确实是想蹭一把热度, 也有人想趁机拱热和戚麟的关系。
但愿意这样无酬劳的辛苦付出,本意都是善良而温暖的。
SPF那边在得知消息以后,也欣然拨了几个练习生过来混个脸熟,还能蹭一下戚麟的光环。
广告在演出前一天发布,由戚麟本人编辑发送以后,再由官方工作室和所有受邀嘉宾转发,在开票十分钟内竟然就一抢而空,总成交量竟尽百万——
工作室尽职尽责的把所有数据统计公开,表示分文不取,部分成本自担。
第二天夜晚,所有人都如约而至。
戚麟抱着自己最喜欢的那把银蓝色吉他,在后台擦了很久。
他喜欢流行乐,将来去剧组也会带着这把吉他。可最近两年确实有些辜负它,和乐器室里的它们。
各行各业的朋友们已经全都到齐,在化妆室里笑闹着交换微信,经济人范叔温和礼貌的和公益组织的老总解释着各种程序,后者感激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戚麟一个人坐在化妆室的单间里,久久的没有出去。
他从五岁开始摸琴,到现在已经快十五年了。
人总是会想要尝试各种东西——国内外的知名歌手里,有的唱到半路去做了美妆天后,有的不唱了去拍片当导演。
有的人离开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这条路上,也有人保持着双栖或者多栖,一直都经营的很好。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走向怎样的发展,可暂时离开这段路,去探索内心想要接近的事物,亦是对自己人生的一种负责。
我不会后悔的。
门被小心的敲了敲。
戚麟抱着吉他起身开门,看见江绝微笑着站在门口。
“大家都在等你。”他看向他怀里的那把吉他:“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场了。”
“嗯——我刚才想和它待一会儿来着。”
江绝抄过一把凳子坐下,看向他怀里的这把吉他:“很喜欢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