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两家人早被周建英的尖叫给吵醒了,听周老三叫他们,两个男人先穿好了衣服,匆匆赶了过来:“老三,啥事啊?”
周老三指着周建英的窗户下方:“这里……”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都傻眼了,天哪,这么多蛇,他们也对付不了啊。
“有雄黄吗?蛇好像怕那玩意儿。”王老五搓了搓手,问周老三。
今年的端午早就过了,谁家还留那玩意儿啊。周老三摇头,嘴里不停地念叨:“怎么办?”
还是张大山胆子大一些,他拿了出头过来,在地上敲了敲。
被灯光一照,又出现这么多人,蛇怕人的天性冒了出来,纷纷甩着尾巴,悉悉索索地往院子外退去。
见状,周老三才松了口气。幸好这玩意儿自动跑了,不然真是要吓死个人。
乡下蛇很常见,并不可怕,但一下子来了这么好几十条就邪门了。王老五跟周老三关系还不错,他轻轻拍了拍周老三的肩:“怎么回事?是不是冲着你家建英来的?你家建英怎么招惹上这玩意儿的,白天追着不放就算了,晚上还来?”
他这一说,周老三也反应过来,对哦,这蛇哪儿都不去,偏偏就跑到了建英的窗户外,不是冲着建英来的,还是冲谁来的,真他妈邪门了。
不行,不能等了,他明天就要带建英和建设去请高人看看。
这一晚,周家人都没敢再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老三就先去找沈天翔请了假,然后带着周建设兄妹俩去了县城。因为两兄妹都是伤员,周老三特意向村里借了牛车。听到动静,姜瑜飞快地换好衣服,拿出用旧报纸包起来藏好的腊肉,悄悄地跟了上去。
县城离荷花村有二十多里地,牛车很慢,赶到时已经十来点钟了。
周老三把牛车连同周建设兄妹放在了国营饭店旁边的树荫,让他们先等着,他有点事要去办,一会儿就回来。
然后,他拐了个弯,走出巷子,直接往大街对面绿油油的邮电局跑去。
邮电局是个两层的红砖小楼,门框窗棱都刷着绿绿的油漆,门上方还刷着“为人民服务”五个红色的大字,进门有好几个办事的窗口,分别为挂号信、包裹、平邮、取款等。
姜瑜站在街角,透过大开的门看到,周老三直接去了取款窗口,掏出了户口本和一枚小小的黑色印章,趴在窗口,跟邮电局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很快工作人员从一叠文件中翻出一张单子,递给了周老三。
周老三扫了一眼,熟练地用印章沾了红色的印泥盖了个印,然后交给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麻利地把手续办好,然后数了三张纸币给周老三,每张面值10元。
周老三笑得嘴都合不拢,把钱郑重地叠了起来,放进了裤兜里,然后谨慎地出了邮电局。
姜瑜捏了捏下巴,目露深思,一次给周老三汇30块钱,在这个年代可是个大数目,没听说周家在外面有什么亲戚啊,而且就是普通亲戚自己都不宽裕,也不可能一次性汇这么多钱给周老三。
这个汇款人激起了姜瑜的兴致,她等周老三拐进了巷子,马上走进了邮电局。
第16章
姜瑜走了进去, 县邮电局前台的工作人员并不多, 就两三个, 都是三四十岁的干练妇女。
姜瑜径自走到取款那个牌子前, 下巴磕在绿色的台子上, 瞅着里面还在忙碌的工作人员,刻意放软了声音:“姐, 有大柳村的姜志国的汇款吗?”
临时把原主死去的老爹的身份借来一用。
这个年代因为人员流动性不强,所以邮电局的业务并不繁忙, 汇款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而且大多数都是老熟客, 所以不用翻开单子,这个女工作人员就确定:“没有。”
见姜瑜瘦瘦巴巴的一团, 两只眼睛格外明亮, 那么眼巴巴地瞅着自己, 就像家里养的那只小猫咪一样, 实在是很难让人拒绝, 女工作人员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我再找一遍吧。”
她把本子拿出来, 一个一个专注地找了起来。
姜瑜趁着她没注意的功夫,手指一弹,凝神静气,将四周的灵气吸引了过来, 凝聚在指尖。
这东西对五感灵敏的小动物而言就跟强力春药差不多。很快两只躲在邮电局里扎根已久的老鼠就窜了出来, 上扑下跳, 吓了三个女工作人员一跳, 反应最灵敏的那个大姐抄起棍子就朝地上打去,另一个脱下了鞋去拍,还有一个抄起了凳子。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老鼠身上时,姜瑜踮起脚,伸长脖子,翻开了那叠用夹子夹着的厚厚的取款存根,只有前两张是今天取款的,但取款人里没有周老三的名字,这两个人分别是冯淑萍、罗万东。
姜瑜的视线最后落到了“冯淑萍”那张单子上,下面有汇款人的名字,笔锋凌冽的“梁毅”两个大字,一看就是个男人,地址是南省的一个部队。这年代寄东西不像后世那样,把多少路多少号都写得清清楚楚,地址上除了省市就只有部队的名字和一个邮编,姜瑜快速地把姓名和地址记在了心里,然后把存根推了回去,放在原位。
正巧,老鼠跑了,负责办理汇款的大姐满头大汗地坐了下来,抬起手扇了扇风,看着姜瑜:“不好意思,这老鼠真是成精了,猫、老鼠药都治不了它们,又藏起来了。”
“我们村的老鼠也这样。”姜瑜腼腆一笑,一语带过,然后一脸好奇地问,“姐,汇款只能本人亲自来取吗?”
大姐摇头:“这倒是不一定,亲属携带身份证明和印章来也是可以取的。”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这也不奇怪,现在这个年代,很多老一辈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有些偏远山村的,年纪很大的老人,一辈子都没来过县城,所以会委托儿女甚至是村里的干部来帮忙取款也就不稀奇了。
姜瑜心里隐隐有谱了,她感激地冲大姐一笑:“行,今天麻烦大姐了。”
“不找了?”大姐很诧异。
姜瑜垂下了头,捏着手指头,神色黯然:“不找了,他很久没给家里寄信了,也许以后也不会有了。”
历史造成了许多的悲欢离合,邮电局工作人员这些年间见多了,他们很理解姜瑜的感受,但爱莫能助,只能看着她沮丧地离开。
姜瑜出了邮电局,直奔国营饭店而去。
饭店门口的大槐树下,已经没有周建设兄妹俩的影子了,不过他们的去向也很好猜,因为牛车还在大槐树下。
姜瑜站在斜对面的一丛木槿花后面,透过枝叶之间的缝隙,准确地在国营饭店擦得蹭亮的桌前找到了周老三父子三人。
现在还不到11点,国营饭店里只有周老三他们那一桌。周建设和周建英坐在饭桌前,周建设要老成一些,嘚瑟地跟周建英说着什么,周建英眼睛四处乱飘,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模样。至于周老三,他去点菜了。
这一家子倒是会享福,前脚取了钱,后脚就去大吃大喝,真不是自己的挣的钱就不心疼啊。
真该让冯三娘看看,不过以她那软弱好哄的性格,就算拆穿了,只怕也会很快就被周老三几句话就哄好。
周老三今天挑的是个靠窗的位置,出去就是大街,饭店外种了几棵槐树,还有一棵梧桐,姜瑜绕着国营饭店转了一圈,最后靠在了梧桐树水桶粗的树干上,竖起了耳朵。这地方离周老三他们吃饭的位置直线距离也就七八米,不过却是周老三他们视线是死角,既能听到三人的谈话,又不用担心被他们发现。
周老三点了菜回来,周建英就笑眯眯地问道:“爸,你今天怎么有钱带咱们下馆子啊?”她还是头一回来国营饭店,这地方真够气派的,回去足够她炫耀半个月。
周建设白了她一眼:“有的吃就行了,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周建英表不满地撇了撇嘴,别以为她傻,就她哥这幅淡定的样子,指不定跟着她爸来过好几次国营饭店了。她爸就是偏心,最爱儿子,要不是她受伤了,她爸肯定还不会带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