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艮清脚下一软,脑袋里轰地一下,震得他三魂不见了七魄,贾、贾赦怎么知道的?
徐成松错愕了下,他下意识地朝徐艮清看去,待看见他的神色后,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放屁!胡说八道!”徐艮清慌乱地想要打断贾赦的话,但他越是这样,贾赦越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贾赦朝章桁拱了拱手,“大人,小民恳请大人派仵作查验下尸首,好让徐姑娘在天之灵得以瞑目,也好还小民一个清白。”
章桁犹豫了,查验尸首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死的人到底是徐尚书的女儿,要查验她的尸体恐怕难以过徐家和宋家的一关。
“贾赦!我女儿都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想玷污她的尸身!章大人,本官绝不允许仵作行事!”徐成松一拍桌子,怒气冲冲,一副决不让步的样子。
宋袁青这个人精也看出了徐艮清的异样,他心里虽然不悦,但现如今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倒了,其他的都得受连累,故而也出声:“章大人,徐姑娘也是本官未过门的儿媳,本官也不允许此事。”
“是啊,请三位大人念在舍妹死的冤枉的份上,莫要再惊扰她死后的安静了。”徐艮清说着,还流下几滴眼泪下来。
左裁心中不忍,点头附和道:“章大人,此乃人之常情,开棺验尸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贾赦反问道。
左裁虽然不悦他毫不客气,但是念着章桁、徒源都在此处,故而也耐着性子道:“仵作是男子,徐姑娘是女子,男女大防,不可松懈。”
听到这话,贾赦只觉得好笑,所谓的程朱理学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子,更不知把多少男子也荼毒成庸俗之辈,殊不知朱子本身却是个言行不一的,满口存天理灭人欲,自己却逼弟媳改嫁霸占弟弟家产、为营妓争风吃醋,此等人也配称圣人,可笑可笑!到了如今,更是要让一个无辜枉死的女子死后仍不得清白。
左裁见贾赦哑口无言,以为自己的话堵上了他的嘴,志得意满之余还想再开口劝。
却听得贾赦冷笑道:“既然仵作是男子不能验尸身,那找来一个婆子帮手不就行了。”
他的话简单粗暴,道理也简单得很,你们不是说不能找男子吗?那就换个女的来。
左裁张了张嘴巴,满脸都是错愕。
章桁颔首,忍笑道:“有理,传令下去,将徐姑娘尸身请来,再请仵作和个婆子来。”
他话才说完,就把令箭丢下,那些衙役立即领命而去,没有片刻停留。
徐成松等人开口都来不及,已经晚了,只好眼睁睁看着那些衙役奉命而去。
徐艮清的手心、后背全都是冷汗,他嘴唇发白,浑身禁不住发抖,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贾赦是怎么发现七妹是中毒而死!
难不成府里有内奸?
徐艮清一想到这一点儿,就忍不住想更多,他心里更是忍不住担忧起贾赦到底知道多少,他是不是一直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如果那件事他真的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说?
徐艮清本以为陷害贾赦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可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一滴汗水顺着额头滴落,徐艮清擦了擦汗,朝贾赦看去,正好和贾赦清明的视线对上,那视线干净冷冽,仿佛洞察了他所有不堪的想法一样。
徐艮清连忙错过脸去。
他深吸了口气,扯了扯领口透透气。
贾赦从他脖子上滑过,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第16章
“唉呀,这大白天的抬棺材是要干什么呢?多晦气啊。”
街道上,衙役们抬着棺材走过的地方都传出了窃窃私语。
“唉,你还不知道啊,听说今天在审那什么尚书家千金被害死的案子,估计这棺材里头就是那什么千金吧。”有知道这事的低声说道。
“可是这大白天抬棺材去干什么?”
一旁的人也都竖起耳朵来留神听着。
那人见众人都留意着他,心里得意,便说道:“八成是要开棺验尸吧。”
开棺验尸!
这下子,所有人都忍不住好奇地朝那棺材看去,更有不少好事的也跟着去了。
对于这些百姓来说,平日里最感兴趣的莫过于菜市场看人砍头或三更半夜看人捉奸了。
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开棺验尸的地方不是在公堂,而是在公堂后的地方。
验尸的是仵作的婆娘。
进去了半柱香左右。
公堂后围看的老百姓都等得不耐烦了,有的人早早就走了,有的人却还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不一时。
仵作婆娘出来了,她满头是汗,屈膝在堂上跪下。
章桁问道:“可验清楚了?”
“验清楚了,大人。”仵作婆娘答道,她低着头,垂眉顺眼的,“那姑娘是被砒霜毒死的。”
哗——
公堂外登时吵吵嚷嚷了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闹得如同菜市场一般。
“肃静!”章桁拍了下惊堂木,他的容貌风流,气势却惊人得很,瞬间公堂内外鸦雀无声。
贾赦心中长舒出一口气,这样一来,他的嫌疑也算是洗脱了,毕竟砒霜这等东西,但凡药店出售都得记下姓名,容易查得很。
其实贾赦也只是猜测罢了,他前些日借由程老不小心摔了碗的事想到了徐姑娘胸口的血渍,若徐姑娘是活着的时候被人插入胸口,那些鲜血喷射出来,本该弄得浑身都是,但是徐姑娘身上却只有伤口处有血渍,而其他地方却干净得很,这无疑证明徐姑娘应该是死了后才被人伪装成被匕首刺死,但她身上又看不出其他痕迹,因此贾赦猜测她是被人毒死的。
“你可确定?”章桁正色问道。
仵作婆娘点头道:“回大人,民妇检查了三遍,的确是用砒霜毒死的。”
徐艮清脚下发软,徐成松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他飞快地朝徐艮清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那这么说,这女子不是被匕首杀死的。”章桁意味深长地说道。
仵作婆娘道:“是的,大人明鉴。”
“白大人、左大人,你们怎么看?”章桁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眉眼中似有初雪将融,清冽中透着寒气。
左裁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白山亘青着脸,“就算是中毒而死,也不能就证明不是他杀死的。”
“白大人言之有理。”贾赦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笑着说道:“那又如何能证明不是白大人杀的呢?”
白山亘愣了下,他糊涂了,震怒地看向贾赦,“你在胡说什么?本官怎么可能害死徐姑娘,真是满口胡言!”
“大人可有证据证明不是你杀的?”贾赦反问道。
“你、你胡搅蛮缠!”白山亘气不打一处来,脸都气得涨红了。
贾赦轻笑,“看来大人也拿不出证据不是你杀的,那是不是也可以说你一样有可能是凶手了?”
章桁面露思量神色,他沉吟着,模模糊糊感觉到贾赦话里头另有深意。
贾赦的确另有打算,数千年来中国的犯罪查证都是以嫌疑犯有罪为出发点,因此造成了不少冤假错案,有个成语叫做疑邻盗斧,一旦怀疑别人干了坏事,那么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有意无意地往有罪的方向思量。这并不是一个健康正确的想法。
或许人性的查证该从嫌疑犯无罪为出发点,如果找不到罪证,那么他就是无罪。
当然,贾赦并不觉得后者就未必不会造成冤假错案。
他深深地明白一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事情是完美的,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所有人都满意。
“章大人!”白山亘气得手都发抖了。
章桁淡淡看了他一眼,“本官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徒源在一旁旁听,只觉得满脑子都是懵逼,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刚刚听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