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一颗小软糖(79)
“我根本不能分辨该如何做出决定,但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帮到我。”
景霓忽然就觉得心疼到无法克制, 她攥住他冰凉的手, 好像没有一丝温度。
“……怎么了?之前不是说……”
“关于查理的处理方式, 内部产生了分歧, 你也知道。”
顾泰的眼眸里像有暗云, 他的模样让景霓回想起,那次他们隔着一条长街, 他没有向她走来时的场景。
而这是她第一次亲身面对他这样的状态。
“这几次发生的事件,看上去‘无伤大雅’, 但查理违反了很多我们定下的条例,我们对他必须有一个处置,比如重置、修改核心或者湮灭……”
但无论哪一种, 他都舍不得。
他在这里停止脚步, 因为还没有走到最后。
景霓对AI的了解还只是停留在浅显的层面, 模拟生命始终是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她知道自己没法和顾泰深入探讨工作上的专业性问题, 也就不想卖弄什么。
车窗外掠过的是高架上一盏盏昏黄的灯, 不久,又有簇簇高楼将他们包围, 整座城市都被忧伤的大雨之中。
景霓认真思索, 需要说些什么才能安抚对方的内心。
“你还在生我气。”顾泰的半边胸膛紧紧贴着她, 她还愿意来接机,他已经很高兴了。
“我承认除了不想见到那些人碍眼,还有撒气的成分。”
他说的很直白,因为在她面前已经能够暴露性格最阴暗的部分。
经由顾泰这么一提,景霓方才稍微分心的想法又回来了。
“我是生气的啊,这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我和你说过,我能自己处理好,你明明就是不信任我,轻视我。”
景霓说的这么严重,顾泰还真内疚加倍了,他向她解释:“你不是能力有限,你是太善良,不愿意将他们逼到绝路,更不用什么赶尽杀绝了……但我不一样,敢动我的人,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
景霓既无语,又无计可施,毕竟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这次没说一句替她出手,好歹也没闹的太过分,不是故意伤人什么的,也不算触及她的底线。
她认真想一想,现在顾泰遇上了无法解决的心结,再纠结怎么处理那些人,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景霓将手机放到他手里,淡淡地说:“我先把查理还给你。”
顾泰抬眸,与她的视线对上,他很容易就看穿她眼中同样的不舍。
男人没有接过手机,覆上她温软的小手,“没关系,如果我们对查理有改动,你手里的系统也会同步更新,先放着吧。”
他的声音不咸不淡,景霓抿了抿唇,还是想再说点什么,“那个,AI的事情我确实不懂太多,也没法帮到你,而且就像你说的,这是你们公司的科研项目,最后还是应该你来拿决定。”
她的声音明明软软糯糯,像沾了桂花糖的年糕,可说出来的话充满哲理:“诗人费尔南多有一句话,我记得是……‘我们活过的刹那,前后皆是暗夜’,我想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要做成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件事,会多么不容易。”
而想要真正证明什么,从古至今,都是这么困难的。
顾泰莞尔,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管烦恼有没有解决,只要听着她说话,他就会浑身放松,惬意无比。
她就像暗夜前最亮的第一道曙光。
他恢复一点散漫慵懒的姿态,捏她的脸说:“今天我还要回公司一趟,一会我先送你回去吧,你不是也要准备提出辞呈?”
景霓点点头,也不想打扰他重要的工作,安静地答应下来。
……
尽管景霓已经自证清白,但想要真正消除别人的闲言碎语其实很难。
我们生活的社会中,辩解往往显得苍白无力,任何善意的话可能都会被过渡为恶语,纵然无数人甚至用鲜血证明黑白,也都会被时代的洪流淹没。
更不用说,当你遍体鳞伤的时候,他们还在用自以为有趣的方式嘲讽你。
景霓也是在好些年后,更成熟了一点,才能从顾泰的角度出发去看待事物,才能理解对他而言,早就明白这个社会的残忍无情,“事实”和“真相”不是最重要的,权利和资本才能运作一切。
一种人不管如何努力地生存,都会被命运无情地玩弄,而另一些人,哪怕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也会获得满堂喝彩的待遇。
当然她可以理解,不表示她已经接受并改变自己的角度。
顾泰欣赏的,是她始终能如小太阳般灼灼发热。
景霓向敏姐提出离职的时候,对方已事先从大领导那边得知风声,也就没有多加劝阻,反而是满满地送上祝福。
连续小半个月出差和收尾,等到景霓忙完自己的工作,想给顾泰发个微信,一看时间都快半夜了。
这小阵子他们都忙的像陀螺,只在饭点的时候见过两次面,信息和视频每天都有发,她睡前也必会和这男人视频一下。
这边的交接工作差不多收尾了,景霓考虑要不要去顾总家做一次田螺姑娘,正思索的时候,一条短信进来了——
“景景,他们差不多该决定了。
我很高兴能有与你相识的这段经历,比起我的毁灭,我更希望Samael能够得偿所愿。”
景霓微微错愕,随后,心头不受控制地一阵发痛。
这种感觉很奇怪,这和她在玩制片人恋爱的时候收到的只字片语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景霓知道那些文字背后有游戏公司的文案在操手,但对于查理,她总会忘记它也只是一个由无数代码编程组合而成的机器。
它更像一个认识不久但能交心的朋友。
景霓没有提前通知顾泰,打了个车直接赶去他的江景豪宅。
她已经有他房子的通行权,也不需要钥匙,识别通过之后,大门“咔嚓”一下就轻轻地开了。
厚重的窗帘拉实着几层,天光被遮了个干净,客厅的灯开着,但没有人在。
景霓仔细往四周看过去,厨房的餐桌上摆着好些饭菜,已经彻底凉透了,却根本没有筷子动过的痕迹。
她抿了抿唇,继续往二楼走。
书房的门半掩着,终于有一丝光线落入眼底。
角落有一只孤单的影子坐着。
顾泰坐在光滑冰凉的地板上,脚边放着半瓶红酒和玻璃杯,他的面前摆着他们一起拼到一半的乐高死星模型。
男人微微垂眸,手上的动作很慢,他脸上明显瘦了一些,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色。
景霓还未曾见过他这么明显的露出一些疲惫和失落,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从容骄傲,不会让人察觉到他的任何弱点,他也没有弱点。
她拼命忍着眼泪,敲了敲书房的门,才轻轻地走进去。
“景景?你怎么来了?”
顾泰见到她也并不反感,反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下子景霓有些忍不住,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急忙低下头,几步跑到他身边,软趴趴地蹲下来,揪住他的衣服袖子。
“你总是想通过绝食的途径来惩罚自己。”景霓的语气还故意冷冷的,带着斥责,“你不应该这样的。”
这是顾泰从青少年时期就落下的恶习,久而久之,演变成了厌食症。
“我不知道你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还是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耿耿于怀,反正你就是产生了厌恶自己的情绪,才会这样吧。”
顾泰一时没做声,不知是抗拒她的话,还是代表他默认了这样的行为。
景霓把收到查理消息的事情说了,她不知如何才能准确地安抚他的情绪,所以只能尽量去试。
“顾泰,我说过觉得你很了不起,你是一个不会被别人轻易动摇的人,哪怕是我也不一定。”
顾泰有了反应,抬起头来想对她说什么,但被她打断——
“你不要急着否认,这和你对我的爱没有任何冲突,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