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游(36)
你控制不住的笑了。
要不要告诉他,就单单“爱人”这两个字,就已经蹉跎了你的全部青春呢?
“知己,真难想象,末了居然被上升到了这样一个高度。”
你望着他的眼睛,几乎是对自己可怜着。
“真感动。”
你也在配合他做着各种准备,似乎真的说服自己就要接受那个孩子了。
不是吗?至少他想的是抱来和你一起养,而不是一张机票连人带行李的一起回去。
而对于糟糠之妻,你见过那个膀大腰圆目不识丁的女人。
“也算是有情有义。”
如果他真就为了你抛弃多年的结发之妻,这样的人,你心里又该如何想。
柔软的床上你曲起双腿,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
不说别的,这个小小的生命,好像又真的带给你们转机。
“不用自己遭罪,白得一孩子。”
你抬起头,算是安慰自己到。
初秋的深夜,凉风顺着窗户的间隙潜进屋里。
你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平稳的睡上一觉。
随着他年纪增长,激素总是紊乱,你总担心着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将你从睡梦中摇醒,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匆匆忙忙的。
你又要惦记着在他醒来之前,在床垫与床板的夹缝里抠出那一卷药粒。
很多个梦里,他都把那一卷药粒翻出来了,他拎到你面前,问你那是什么。
你总是在解释的慌乱中惊醒。
昨天当你把那卷空空的锡纸皮揉成一团扔到窗外的垃圾桶的时候,你想终于可以心无旁骛的睡上一觉。
你又像他初到美国似的,开着车驰骋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街道。
那些小孩需要的:一个小摇篮、一架小木马、袜子、围嘴、鞋… …
“可是。“
你抬头想起什么似的问他。
“你准备孩子多大的时候带来。”
一边埋头点着列出来的清单。
“还有,她会让你带走吗。”
你这掉线即将七年的智商终于算是找补了回来。
他抬头,错愕的看着你。
“会吧。”
声音因为不确定而有些颤抖。
“她是妈妈。”
你看着他恍惚的眼神补充道:“没有哪个妈妈会愿意自己的孩子被拿走。”
这句话同时将你们俩镇住了。
你怔怔的起身,他也恍惚的擦擦额头。
“睡吧。”
“没有哪个母亲… …”
你裹在海绵一样的被子里,昨天夜里冷醒的滋味让你早早的换上了冬天的被子。
你环抱着自己,真心的,你不想再折腾了,你希望老白能一切顺利。
听着耳边均匀沉重的呼吸声。
你居然为这安然而感动。
而对于那个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它将越长越像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它将在你的身边蹦跳、长高,时光荏苒,那个云淡风轻的翩翩君子似乎又在你的注视下长大了一次。
如果,如果换作是你,你摸着空空的小腹。
“七年前,换作是我,你也会这样的包容吗。”
轻轻的,你对着耳边那个平稳的呼吸呢喃道。
“所以,你会选择回去。”
“或者... ...”你转身望着那团快皱缩到看不清是一个人的阴影:“你会回去吧。”
“猫儿。”那团阴影中浮出一组扭曲的五官。
“我真的。”他垂下头,又陷入那团阴影。
“所以你还是选择回去。”
你扶住床头,轻轻的坐下。
“你知道吗,人的生命有限,所以才会繁衍,传承… …”
那团阴影冒出的寒气,几乎让你无法呼吸。
“如果... …”
如果什么呢?如果我们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如果他不回去,你就生一个属于你们俩的孩子?然后两个孩子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将他左右拉扯着?
那时候,你得到的可能真的就是一个支离破碎的他。
“不。”
你轻轻的闭上眼。
“你走吧。”
你从没像这一刻一样果断。
七年前的湖边,只不过是他给的回答,你几乎快跪在地上。
时差十五个小时,距离一万多公里,时隔七年。
不是七年前那场反击式的远航,也不是初出国土那次蓄谋式的偷盗,更不是因为带他来的那封漂洋过海的信。
就冲你此时此刻从床上站了起来,你学成了。
“走的时候,不要叫醒我。”
☆、黑(十三)
放松,深吸一口气。
床垫的弹力支撑着你,你张开手脚趴成一个大字,风吹动着你的头发,隐隐的窗帘摆动有光浮影。
你睁开眼,侧头看着地板上流动的光晕,你感觉自己的视线正慢慢下沉,冰冷的水轻轻覆盖你的侧脸,依然是向下趴着的姿势,柔韧的水面晃荡着轻托着你的肚皮。你慢慢放松,吸气,胳膊、腿,你的脑袋轻轻后仰,肚皮里像怀抱着一个气囊,整个人重心一偏轻盈的就翻了过来。
阳光使得你的眼前一片猩红,那是你眼皮里流淌的血液的颜色。
水面变得温暖,你张开手臂轻轻的拥抱这渐渐发烫的水面。
你感觉浑身被烘烤的发烫,伸手撩起一捧水擦在胸口,上身的舒缓让末端的敏感加重,那一阵一阵针刺的炙热,集中往下腹的某一个点。
它们吸收了阳光越发的膨胀,你感觉自己的重心正在下移,慢慢的失控了。
你平衡的身体正打着旋儿的下沉,你一惊,手忙脚乱的抱住。
“囡囡,囡囡。”
惊慌的抓扯中,你感觉像被重重的扔回到了床上。
柔软的被子包裹着呱呱坠地的你,是在母亲手里着地的心安。
一双手轻轻的拍打着,你认识它,那是来自母亲、情人的一双手。
你眼睛也不愿睁开的,握住它。
“怎么了。”
你伏在她的怀里,她声音带着些睡梦中未褪的鼻音。
“嗯。”
你从噩梦回到现实惬意的哼着回应。
“总是睡不踏实。”
她拂过你的额头,轻声呢喃。
“可以吗。”
你翻过身,轻轻的抱住她温软的身体。
“嗯?”
“你想吗?”
“嗯?”
“你呢?”
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梦里,半梦半醒间,梦呓一样的对答。
“嗯。”
你的手轻轻的下移环在了她的腰间。
有一股力量从后腰拉得你坐起。
下腹那一团灼烧着的困扰你的火焰,你直面着它,将那阻挡着的,让你不安的束缚去掉。
你摸索着,另一双□□的腿,指尖与肌肤相触。这是没有人围观、没有规则考量的,只属于你们彼此之间,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
梦游一般的,你伸出手,也褪去阻碍着她与你相触的遮挡。
“好了。”
你缓缓的坐直,膝盖被柔软的床垫吸附,摩挲着,轻轻的往里探。
这场关于精神与肉身之间夹缝中的探寻,你恍惚的,跌跌撞撞在一面面柔软的壁上。
眼前漆黑,你探不见光源,只听见黑暗中,深处有暗流涌动。
那一声声克制的、压抑的,窸窸窣窣,寻不到方向。
她轻轻的拥住你的腰,几乎是从背后推动着你。
你闭上眼睛,无比信任的将自己交由给她,你感觉自己正被灵活的运转着。
眼前是温暖的丛林,有小溪、峡谷、沟壑、沼泽… ...
这是唤起你一切本能的家,你们像任何一对以天为盖交欢的动物。
“囡囡。”
她柔软的羽翼扶住你的头,你正伏在她温热的羽毛上飞。
天上是不同程度红色的云,层层叠叠,像某种软体的贝类。
你张开双臂,那是一种大口大口吞着冷风,失重翱翔的快感。
你恣意的摇晃着脑袋,摩挲着风、羽、发出流水一样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