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142)+番外
方慕笛一怔,却鬼使神差的没有放下手,定定的看了过去。
马上的几名骑士都是权贵子弟,大路被堵,他们不耐烦等着,便撺掇着崔晟带头,从两旁的田地里呼啸而过。
少年们意气风发,哪里会考虑农夫的辛苦?这些田地的主人,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难道还敢去找他们的麻烦不成。
方慕笛不懂这些,只觉得这些人行事嚣张。打头的那名男子,正是和她有着一面之缘的崔晟。交错之间,崔晟见到她在车帘子旁露出的半张脸,展颜一笑:“嘿!美人儿是在看我吗?”
他策马的速度极快,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跑出了几丈远。跟在他身后的少年,顿时一阵嘻嘻哈哈,“崔兄,哪里有美人儿,我们怎么没有看见。”
方慕笛连忙放下帘子,垂头不敢看人。刚刚的目光交汇之间,崔晟眼中充满着她不明白的侵略意味,让她心扑通扑通的乱跳。
司岚笙放下手中茶盏,嘴角边爬上一丝笑意。
带方慕笛来法会,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随着方柘将她的生辰八字送去了归诚候府,有心人已经察觉到这样的举动,有流言在暗中涌动。
昨日方孰玉告诉她,崔晟今日会到法会的消息,并让她带着方慕笛一块前去。目的,就是为了让二人再次遇见,在众目睽睽下揭开这个盖子,让流言得到滋养。
方家的对手都不简单,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们不会做。非得坐实了这件事,才能让他们出手。
现在看来,效果比自己想的还要好。这个时候崔晟见到了方慕笛,依他的个性,到了大悲寺,他定然会特意来寻。
对此,方锦书也心头有数。
这次大悲寺法会主要是为了方慕笛。带她来,则是为了掩盖这真正的目的,否则只是司岚笙带着方慕笛前来,显得太过奇怪。
又过了片刻,吴山回来禀道:“大太太,前方路途已通,可以走了。”
那辆坏掉的车被抬到了路边歪着,里面的人也都上了后面的马车。路虽然通了,走得仍然缓慢。
在人群中,彭长生心不在焉的挪动着脚步,埋怨道:“我说不来吧,你非得来。就算来也不用这般着急,午后再来最好。”
他身子壮硕,也比旁人要怕热一些。此时虽然已经是初冬,却被挤出了一脑门的汗,不住的用汗巾子擦着。
对他的抱怨,权墨冼不以为意,笑道:“原本就是来凑热闹,人不多又有什么意思?”
司启良将话托他带给彭长生之后,这位好友便萎靡了下来,成日长吁短叹。以彭家的门第,怎么惹得起归诚候府。何况以方慕笛的天姿国色,彭长生就算娶回了家门,也守不住。
这样的话,权墨冼给他说了一箩筐,却也不见有用。便趁法会将他拽出来,散散心。
好不容易走到了大悲寺的山脚下,这里更加热闹。一块铺就青石的平坦广场四周,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有孩子们喜欢的风车、面人儿,也有姑娘们爱的针头线脑、梳子、胭脂等物,还有落魄文人支着摊子,卖着字画。当然,更少不了的,是各色吃食。
彭长生一时童心大发,去转了一个糖人拿在手中,东瞅瞅西看看。
权墨冼缓步跟在他的身后,见他终于被吸引开了心神,也就放下心来。在松溪书院,两人因住同一间寝舍而认识,进而成为好友。
看到他的单纯乐观,权墨冼觉得自己也能暂时放开怀抱,不想那些人心算计。因此,格外不想见到他愁眉苦脸。
突然,彭长生拿着糖人的手一抖,两眼发直的望着前方不远处。焦黄色的糖人碎了好大一块掉在地上,他却恍然未觉。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通向大悲寺的台阶前。下来了几个打扮得利索的丫鬟,从车上扶着自家主子下来。
只一眼,他就见到了方锦书。
她就那么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安静而悠远。明明在人潮之中,却让人感觉她和周遭都隔了一层,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何来这等独特的气质?既纯净、又沧桑。她就像个未解之谜,深深的吸引住了权墨冼的心神。
而彭长生,却牢牢的盯着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袅袅婷婷的身影。纵然长长的帷帽挡住了她的面容,他也能轻而易举的将她从人群中分辨出来。
“我们走。”
彭长生扔掉手上的糖人,回身拉起权墨冼,拨开眼前的人流,快步向方家马车的方向而去。
权墨冼醒过神来,旋即便明白了彭长生的意思。但从手上传来的力道很大,他只得大声喝问:“就算见到她,你又能做什么?”
彭长生脚步一滞,复又奋力向前。
就算什么也不能做,他也只想再多看她一眼。
他也不理解自己为何这等冲动,但他却知道,绝不只是为她的绝世姿容所迷。她眼中有一种自卑自怜,就像孱弱又无辜的小白兔一般,激起了自己保护她的渴望。
权墨冼劝他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但正是心头清楚,也越发不能忍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若是没有见到她也就罢了,但再次见到,他又如何能克制住内心的冲动?
“我们又见面了,方姑娘。”彭长生喘着气出现在方慕笛身前,拦住了她的脚步。
权墨冼连忙从后面跟上,用胳膊捅了他一下,拱手道:“见过大太太。”
☆、第一百七十九章 烟火气
被权墨冼一碰,彭长生才如梦初醒,连忙对着司岚笙拱手见礼。“恕小生唐突,竟一时没见着大太太。”
他并不认识司岚笙,只是追着权墨冼问过好多遍方家的情形,见到权墨冼先行见礼,便明白了这名温婉中透着书香气息的夫人,便是方家的当家主母。
司岚笙微微一笑,压下心头的烦闷,侧头看了一眼方锦书。幸好有帷帽面纱挡住了她的面容,未让旁人察觉出她的不虞。
方锦书开口为母亲解惑,脆声道:“母亲,这位就是女儿提起的那位彭举人,是权举人的好友。”
司岚笙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权举人的好友,有空请来寒舍小坐。”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要看见对方慕笛一见倾心的彭长生,这意味着横生枝节。
但方孰玉走的是科举文臣之路,对这样即将进入科场的年轻学子,她需要保持足够的礼貌与尊重,并未显露出心头不快。
她的情绪,却被方锦书所感知。
她年纪尚幼,头上戴的帷帽,也不像母亲和方慕笛戴的那样式样繁复,面纱也透亮一些。一双妙目望了过去,便将透过母亲客气有礼的仪态,看出背后的疏离来。
转念一想,便了解到母亲心中所思,冲着权墨冼道:“权举人也来听法会吗?那就不再耽误你们,先行别过。”
“不耽误,不耽误……”彭长生还维持着作揖拱手的姿势,一双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着方慕笛。哪怕她戴着帷帽,面容看不真切,却也目不转睛。
权墨冼无奈,只得拱手道:“就此别过。”扯着彭长生往一旁去了。
彭长生火辣辣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情意,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让方慕笛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她的脸上来了,热辣辣的,碰上去烫手的紧。
这是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男子对她毫无保留的情意。
方慕笛没有经验,但她却凭着直觉,能感受到他袒露出来的心意。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她愿意,他就能为她付出所有,一往无前。
“堂姑母,我们要上山了,注意脚下。”
方锦书的声音将她惊醒过来,摸了摸自己红得发烫的脸,她留恋的望了一眼彭长生离开的方向,转身举步上山。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在方锦书口边逸散,转而指向面前的台阶笑着问道:“母亲,女儿听说大悲寺面前的台阶,也是有讲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