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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与玫瑰(7)

作者: 宋樵青 阅读记录

“手术时间是上午十点。”他看了看表,放下碗勺起身去给她热牛奶。

“我自己来吧。”赵细水看出他的意图,着实不好意思一直接受他这样过分的好意,更何况自己不是没手没脚,不过是怀个孕罢了。她跟过去,试探着拿过他手中的玻璃杯。

他没用太大的力去握着,杯子到了赵细水手中,他顿在原地,看着她拿着杯子去了厨房和小钱温温和和地打招呼。

宋子叔走回餐桌,慵懒的坐姿却阴沉着脸。他视线落在奶白色的窗帘上。

不一会儿,“你要这个吗?”赵细水小心翼翼问道,从厨房走出,很高兴的样子,端着一杯牛奶和一个小盘子,“小钱特意做的。”她对他,笑得温柔。

宋子叔不开心时喜欢沉默。但,对赵细水,所有的不开心都可以妥协。

“什么?”他问,向前微倾身体。

“桂花糕呀。”不自觉发出了南方女孩子娇憨的口音,赵细水拿了一块在手中,抿唇轻咬一口。

宋子叔看着她,回味着自她口中蹦出的糯糯的语气词。

她弯着眉眼,樱桃红的舌头舔了舔唇上碎掉的一点儿糕点沫。

“好吃吗?”宋子叔拿起先前放下的勺子,开始喝粥。

“好吃。”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可以打包一些去医院吗?”

“嗯。”他颔首。

等两人赶到医院时已到8点,赵细水在病房里待了半天,转来转去没闲着,偏偏本又是个无事人,毕竟该为病人提前做好的事早有人考虑周到了。她只是不太习惯,照顾了妈妈那么久的自己,突然间被勒令闲下来,她心中总是会产生谴责感,巴巴儿在一旁站着什么也不做同个不孝女似的。

“别一直站着。”宋子叔走了过来。

“对呀,肯定会没事的。”徐姨在一旁说道,“你怀着孕,身子又虚,坐会儿。”

“我紧张,”她轻轻说道,两手握成了小小的拳。说完倏然觉得有点可悲,这么重要的时刻,陪在自己身边的,居然是两个认识没几天的外人。虽说昨日沈冰和郑文都来了电话,说要过来陪着她,可她向来不喜欢麻烦人,加之实则来了也无事可做,不过是多个人在手术室外干站着罢了,便一一拒绝了。

宋子叔侧身看她,沉默着拿过一旁的保温杯拧开了杯盖,倒了半盖蜂蜜水递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谢谢。”无论如何,赵细水还是要感谢他。虽然在这场交易中她失去了很多,但同时,也收获了不少。

赵细水坐在走廊上,只穿了一件衬衫裙的她身子开始微微发冷。虽然方才宋子叔说过让她不要站着也不要坐在走廊上等,但她始终不太放心,想亲眼看着妈妈从手术室中出来才行。

一场手术中最轻松的便是病人了,麻药过后无知无觉,要么一死,要么重生;不像医生,沉重的操刀者,每一次失败都是对自己职业的重新审视;也不像家属,提心吊胆的陪同者,丢魂失魄,只等着一句带有“成功”二字的咒语传来,才能收回心智。

短短的几个小时间,赵细水想起了她同妈妈曾经的生活,想起了在南方的那些美好日子。

彼时,妈妈的眼睛还是好好的,还能靠一双巧手蒸出整个花遥镇最出名的糕点,她还记得糕点出炉时热腾腾的白雾,香气氤氲。每当那时,坐在一旁小木凳上干针线活儿的婆婆会笑着说,“细细,婆婆饿了,去帮婆婆拿几块儿来。”后来等到婆婆去世她才知道,婆婆哪里是自己想吃,只不过是帮她的小馋嘴找个借口罢了。

细细的婆婆是整个花遥最好的婆婆,会绣花、会讲故事,笑起来有着世界上最温柔的皱纹,她还记得,那时,总会有一堆孩子缠着婆婆讲故事听。她不喜欢别人趴在自己婆婆膝头,但她胆子小,只得独自在心中怄气。当婆婆问起时,她也只会支支吾吾地说:“我最爱婆婆啦。”是的,那些趴在婆婆膝头的孩子都没有细细那样爱婆婆,在细细心里,她是最爱婆婆的,婆婆也是最爱她的。除此外,她第二爱的是妈妈,然后便不爱其他人了。

时光虽已逝去很久,但花遥的年少幸福是赵细水永远也忘不了的存在。

☆、第七章

“手术成功了。”她从回忆中被扯回现实。

一名医生首先从手术室中出来,随后紧跟着几位护士。妈妈的主治医生,她认得。

一旁的宋子叔走上前与医生交谈,听语气两人似乎是熟识许久的朋友。

赵细水不甚关心这些,看着自己担心了一上午的人被推出手术室,跟了过去。

妈妈眼睛上包着纱布躺在病床上还没醒。赵细水看得心疼,在一旁默默坐着。徐姨也陪着她坐在病房中。一切都静默着,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宋子叔走进来,看着静坐着的赵细水,“阿姨麻药药效还没过,先回家吃饭?”自搬到别墅,她已经许久没吃过外卖了,也不曾去外面的餐馆中吃。一日三餐的食谱都是经营养师之手安排好的。

赵细水想亲眼看着母亲醒来,考虑半响,“可以再等等吗?”

“吃完再过来,细水啊,你现在怀着孕,一定要将自己的身子照顾好。”徐姨语重心长,“赶紧去吃,来得及,你妈醒了我立马给你打电话。”

手术既然已经成功,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下了,妈妈醒来不过是时间问题。权衡再三,她跟着宋子叔回家。

等吃完饭去到医院后再次回家,已是一个轮回,天色已经很晚了。

二人都在客厅中,赵细水拿着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用以缓解自己的局促不安的情绪,“我明天不去医院了。”她说道。

宋子叔凝神看她,“怎么了?”这不像是赵细水会说出口的话。

“对宝宝不好。”赵细水视线从自己肚子上扫过。

她没有说其实是因为妈妈在手术醒后和她交代了许多,比如经常去医院这件事,本来怀孕期间出入公共场合就应谨慎,医院病菌又多,不该是孕妇常去的地方,更何况宋子叔周到地请了人去照顾就是不想让她常在医院累着自己,既然他有这份心,赵妈妈觉得赵细水也该去体会并接受他的好意。她妈妈是站在了宋子叔的立场上看事,觉得自己女儿应该要懂得别人的一番付出,更何况手术之后也就是一个恢复过程,没什么要紧事,孕妇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宋子叔口中虽不说,心里肯定也是担心孩子的。

宋子叔沉默,看着眼前的赵细水,她瘦弱的骨架,低着头,手轻轻放在平坦的小腹上,“你自己决定就好。”他说道,虽说不赞同她整日朝医院跑,可毕竟住在病房中的是她的母亲,这一场母女情深,他不理解,但保持尊重。

日子是最难抓住的东西,从日出到日落或许只是坐在书房中的间或抬头,朝窗外望了三眼,于是,今日便成了昨日。

天黑到灰蒙蒙时仍能看见西边的一丝丝残霞,所有景物都成了一团黑色的墨,被涂抹在距地平线不远处,天上飞的,是小小的墨点,从火焰红的残霞上掠过,若是可以定格,此刻的光景便是一幅画。

坐在书房中的赵细水听到了车子的引擎声。宋子叔回来了。

她走出书房,听见了某种奇怪的呼吸声,粗重且急促。

门开了,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大脑袋先一步钻了进来,它吐着红红的舌头,在门口踩着小碎步转来转去。

萨摩耶!赵细水不禁在心中惊呼一声,看见这小可爱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走过去伸手摸一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宋子叔跟在狗狗身后走了进来,手中牵着狗绳。

“这是你养的?”她迎了过去,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狗狗见有人朝它走过来,一副不怕生的样子,撒着欢地带着狗链子绕圈子,嘴巴微张着,舌头伸了一截在外头散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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