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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夜话(88)

作者:赵百三 阅读记录

赵启立在原地未有动作,方才,他看的清楚,谢狸手中匕首被人击落,可他与那三名男子并未出手。

他倏然回身,见着对面急速奔来的尚弈。

谢狸右手依旧紧紧抱着沈周的骨灰,那几名男子只当那是个普通的酒坛,伸手将谢狸双手扳开束缚在背后。

酒坛落地,随后,不知被谁踢了一脚,滚落山坡。

一时间,世界安静下来。

谢狸依旧被掣肘着,她偏头,目光落在布满荒草的山坡。

你有心爱的人或物吗?要放在身边,能看见可摸着才可安心。只是,她终究没有护好他。

不知过去多久,谢狸回了神,有些茫然的四处查看。

天光大亮,二月初一的清晨依旧潮湿阴冷。四周赵启和那三名男子早已没了踪迹,只余眼前一身风尘的尚弈。

他一身玄衣,衣衫微湿,显然是在夜间奔波一宿的结果。

他拖住绵软的谢狸,声音低沉严厉,“做什么划自己脖子,嫌日子过得太清闲不是?!”

他低了头细细的处理谢狸脖颈处的伤口,末了,掀开外衫扯了干净的内衫包裹着她的伤口。

谢狸蹲着地上,她能察觉道身下荒草微微的湿意,和尚弈指尖的冰冷。

人生五感,视听嗅味触,死了的人是不会有的。

尚弈将撕成一条条的白布裹在她脖颈处,他指尖微微颤抖,恨不得勒死这个女人。

方才,若不是他及时出手,现在在他面前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他紧握双手,脖颈处迸发出清晰的筋脉,他低声诘问:“就这样喜欢那个沈周,想陪他一起死。”

谢狸没有回话,他也不在乎,将她的伤口处理好后,他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人一直在林间被冷风吹,双手早已冰凉。

尚弈握紧她生了薄茧的手向前走,人没动,他回身时只见得她苍白的脸。

谢狸嘴唇动了动,冷风一过,将她的话吹散几分,不在清晰分明。

“尚弈,沈周他……”她的声音终于变得哽咽,细听能察觉其中的温柔缱眷,“他是我最想要护着的人,可我没有护好他。他死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

“他那时候知道他要死了,他想见我,可是我没有出现在他身边。”

谢狸转身,目光落在远方,“他死了,阿朱将他火化,骨灰装在酒坛里。我拿着唲尸心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没了。”

“他想见我……”

谢狸轻声呢喃,一字一句。

“他想见我。”

☆、心疼

尚弈站在冷风中,他对面是满脸惨白的女人,女人身后是荒凉的村落。

西南地界的小村和繁华的长安城,两地相距千里,这个女人却从未走远,她一直留在了长安城。

他想他此地或许该如往常般嫉妒,嫉妒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位置。

可他没有,他只是心疼,不止是谢狸,还有谢狸口中的沈周,还有他…他自己。

他此时如同真正的过客,看着对面的女人伤心、忏悔。沈周,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若沈周活着,他会远离他们的生活。

可沈周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化骨成灰,虚无缥缈。

他揽住谢狸腰腹,只觉得那处细细软软,轻轻一捏便会破碎。这样想着,他却将她抱的更紧了。

谢狸愣愣的抬头看他,目光处,是他略为方正的下颌和轮廓极深的侧脸。

“我带你去见他最后一程。”尚弈声音轻的出奇,落入风中飘向远方。

谢狸身后那个斜坡略微陡峭,斜坡上满是荒草石头,只有极少处有枝干细小的树木。斜坡下,是有些破败的村落。

尚弈抱着谢狸,一步步顺着突出的石头向下攀爬。因着带着谢狸,他走的极为艰辛。

谢狸主动环住他腰腹,他看了她一眼,而后低头看路。

一路未有言语

酒坛顺着山坡落下时,撞上突出的石头已经碎掉了。骨灰随之散落一地,白色的痕迹在枯黄的野草和冷硬的石头间若隐若现。

一路向下

冷风一过,漫坡的荒草晃动,飒飒作响,如同情人之间细心的叮嘱。白色的粉末,随风飘走,渐渐消失。

他想见我。

我带你见他最后一程。

天光大亮,又是在世一日。

尚弈一直低头瞧着谢狸,直到谢狸回身,两人目光终究相对。

风依旧吹着,刮的人脸生疼,可是两人并没有其余动作。

整个斜坡早已没了白色的骨灰,只有生长在斜坡之上的野草晃动。野草枯黄溃败,可是待到春日,于野草而言又是一世。

谢狸:“他走了。”

她伸出一只手,放在空气中。风吹过,落入手掌心,恍若有一丝温柔的触觉。

“你哭了。”

“什么?”

“你哭了。”尚弈伸手,轻轻触碰她眼睑下的水珠,而后,他手掌一摊将水珠一一拭去。

谢狸的双眸中依旧聚集着雾气,这样,只显得她双眸更黑更亮。

她低了头,声音有些闷,“我以后在也不想哭了。”

“那就不哭。”尚弈说完伸手将她抱的紧紧的,而后,他低头嘱咐道:“抱紧我,我带你上去。”

尚弈从斜坡上去要比下来时容易几分,他足尖轻点,顺着之前观察好的路线一路向上。

片刻后,两人到了平地之上。

尚弈转身依旧去拉谢狸的手,只这次,他没强行去拉她,他摊开手,面朝上。

谢狸盯着那只手掌,整个手掌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摸上去粗糙厚实。若不是被冷风吹着,那个掌心会很温暖。

尚弈见她久久没了动作,终究是失了耐心。

他欲伸手去拉他,又在半空中顿住。他想,不管怎样,她终究得是他的。

冷风一过,他问:“你跟着我好了。”

一句话落,他伸手拉住谢狸的手,转身向前走去。

******

营地

一简易帐篷内,左斐然和白狗面面相觑,天未亮,他们便被带到了此处。

卫北掀了帘子进来,手里端着新鲜的饭菜,刚出锅,还冒着热气。

“你们定是饿了,先吃吧。”

卫北说完,将饭菜布好,坐下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白狗嘴角满是哈喇子,看去有些恶心。左斐然瞥了它一眼,挑了些肉菜混合在它的狗碗里,然后放在桌下。

白狗吃的欢,他却没什么动作。他问:“谢狸呢?”

“和将军在一起。”

“那个将军?”左斐然语气不顺。

卫北从饭碗里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我主子,尚弈。”

左斐然听了没什么反应,他起身拍拍手,道:“我去找谢狸。”

“左公子。”

卫北抹了下嘴,站起身来挡在他面前,“这时候,你去了会打搅他们。”

“卫将军。”帘子被掀开带来一阵冰冷的空气,谢狸进来,走到左斐然面前,问:“不饿吗,先吃饭。”

说完,她又转身看向卫北,“一起,你还没吃完。”

卫北也不含糊,忙坐下低头吃饭。

左斐然双手叉腰,神色略微不满,“你跑那去了,我们怎的出现在这。”

“谢靳年找着我了,我们这几日就呆这好了。”谢狸摸了摸白狗杂乱的毛发,一下下温柔的替它顺毛。

左斐然下颌靠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他没吃饭,盯着对面闷头吃饭的卫北看了半响,最终不耐道:“你吃多少了?什么时候才吃完。”

卫北猛的咳嗽一下,吃的太急又猛然顿住饭粒将他呛住了。

这一下左斐然眉头皱的更深了,谢狸见了忙将一边的茶杯倒满水递给卫北。

卫北仰头将整整一杯水喝尽,胸腔的不适感才稍稍减弱。

“左公子想必和谢小姐有事想谈,我先出去了。”说完,他转身就走,步子迈的极大,只几下便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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