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当时回答的是:“生活的本质就是平淡,没有谁会一直跌宕起伏的过一生,你也别把我之前的生活想得多么丰富多彩。”
尽管他们这些天如胶似漆,恨不得整晚都腻在一起享受亲密的快乐。但白天的十几个小时里,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忙碌,栗遥自然不会察觉到他悄然变化的心境。
如果说有后悔,那也一定是因为工作。
昨天晚上栗遥还没到的时候,傅修问程远最近工作怎么样,程远拿着酒杯,一张脸陷在傅修的烟雾里,语气淡淡的:“就那样吧。”
他不想说他烦透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烦透了领导逢人介绍他都会说这是程绥老先生的孙子,警备区程司令的儿子……他更不想提哪怕是做技术,他置身的工作环境也不单纯。
他深知这些不单纯是每一个成年人都应该学会的妥协,再多的不适应讲出来都会显得矫情。
人人如此生活,他除非再浪荡下去,否则不会是那个例外。而且大多数人都找到了让自己舒适工作和生活的方法,他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少数里的一员。
傅修知道他习惯了国外高效单纯的工作环境,打小又厌恶那些千丝万缕的人情世故,更知道他从不开口抱怨任何事情,所以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慢慢来,你聪明,总能找到平衡心态的方法。”
程远听了,碰了碰傅修的酒杯,“是。”
他决定踏实下来不完全是因为认识了栗遥,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谈后悔太过儿戏。只是对比他之前的放纵,现在过分按部就班的状态,他的确需要一个过程去适应。
刮着胡子,程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又想,他真如栗遥所说的那般精力充沛吗?肉体好像真是这样,但是精神的疲倦感依旧只有夜晚才可以冲淡。让他惶恐的是,栗遥显然有些疲于应付他了。
下午要去参加一个核电发展相关的论坛,程远没打算再去所里,看了看时间,他开车去了栗遥的公司,想给她一个惊喜,顺便再叫上方槐一起吃顿午餐。
他之前不提这层关系是知道栗遥足够独立,但看到方槐昨晚对栗遥那个眼神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碰一碰了。
在停车场停好车之后,程远才给栗遥打电话。栗遥那边刚结束一个会议,看到是他来电,疲倦的心里还是掠过一丝欣喜的。
昨晚她稍稍敏感了一点,洗澡的时候程远溜进去也被她推出了门外。但她并没有闹情绪,只是想静下心来理理清她和程远最近一周太过混乱的生活。
他们的感情来得很快,建立在旅途中的浪漫一回到现实总显得单薄,特别是一起生活之后,两人迥异的生活习惯和不同的价值观都铺陈在对方面前。栗遥也不知道这是否会慢慢改变他们对彼此最初的认知。
方阅和栗行舟开始在电话里经常提到程远这个名字,这种无形的牵绊又给她一种别样的感知。
或许未来可期,可她又不敢去深思,总觉得这么早就陷入这样的希冀对自己非常不利。
她不得不承认,她骨子里的感性仍被理性包裹,这是她这几年来跟着周扬学习处事而产生的惯性。
程远在前台等了几分钟后,栗遥和方槐并肩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正在谈论某项数据,栗遥换了口红色号,搭配手镯戴上了蛇骨耳线,更显成熟,她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彩,说话时总是露出两个梨涡。在她身边,方槐西装革履,嘴角始终噙着笑意,边说拿着手机的手还对栗遥比划着一些他精彩的描述……
程远静静看着,感触很复杂,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像在看某一个电影里的桥段。大抵可以用“风华正茂”来形容。
栗遥看见程远一身西装坐在前厅的沙发椅里,前台的姑娘盯着他看,眼睛眨动的频率越来越慢。
她第一次看程远穿这么正式的衣服,深蓝的领带打的过分熨帖,胡子也刮的认真,一张脸往那里一摆,是个女人都会多看两眼。
当栗遥和方槐走近时,程远收回两条懒洋洋的长腿站起身来,他立在那里,朝栗遥伸出一只胳膊,栗遥加快脚步轻撞进他的怀里,两人相视一笑,一下子与方槐拉开了距离。
三人坐电梯下去,在公司附近找了家餐厅。
上菜前程远和方槐交流着各自行业里的话题,栗遥也不插话,被程远握着手,安静地聆听。
直到方槐问两人关于未来的考量,听到“结婚”这个词时,栗遥下意识接了话:“还没想那么远。”
她开口之前程远的掌心跳动了一下,话说完她的手又被握紧。她偏头看了看程远,他抿着唇也看着自己笑,两人眼神倒是默契十足。
唯有对面的方槐,旁观者的姿态里,多了一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吃的是淮扬菜,菜品做的精细,很符合栗遥的口味。见两个男人动筷极少,她无奈道:“是你们俩都吃不惯中餐,还是精英人士食欲普遍偏低?”
说完她又吞下一颗蒲菜。
程远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自己吃几口就总要侧头看着她吃,方槐坐在栗遥对面,眼神自然也时常停留在她的脸上。
但栗遥谁也不关注,她今天没吃早餐,的确饿了。
“程远——”
三人之间的暗涌被一个辨识度极高的女声打破,从这个声音可以听出,这该是一位漂亮女士。
栗遥抬起头,一个身材高挑的精致女人立在方槐身后,她穿着露脐的条纹衬衫和笔直的黑色阔腿裤,一双长腿哪怕是隐藏在裤腿里,也能想象出性感的形状。
她画着淡妆,头发齐肩,发尾微微翘起,一双眼睛定定地停在程远的脸上,里头的风情远胜她这张本就风韵十足的脸。
栗遥的蒲菜只咬了一半,另一半被她放回餐盘里,她偏过头看了眼程远,程远手搭在餐桌上,坐姿松散,眼神也散漫。
他随意地朝这个女人颔首:“好久不见。”
“方总,你也在这里。”女人又收回目光,朝转过头来的方槐打招呼。
方槐淡笑一下:“居总,来吃午饭?”
姓居……
栗遥夹起刚刚放下的另一半蒲菜吞进嘴里。
“约了个朋友。”居然笑了笑,然后视线直接落到正在吃东西的栗遥身上,她笑着问程远:“女朋友?”
程远的手顺势搭在了栗遥的肩上,他将栗遥耷下来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轻轻勾起了嘴角:“是啊。”
栗遥没有看程远,她朝居然点头笑了一下后就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她在程远过分亲昵的动态和居然降了三个音调的这声“唔”里读懂了一切。
居然走后,方槐问程远:“这是我们楼上公司的副总,你熟人?”
他们楼上是一个法国化妆品品牌设在北京的总部,每天上下班,栗遥总能在电梯里遇见这家公司里漂亮的女职员。
程远喝了口水,看着腕表上的时间:“也算不上熟,很久没见了。”
方槐没再问,看对面栗遥还在专心的吃着,冲她笑了笑:“你看起来瘦,倒是会吃。”
栗遥说:“是你们俩吃得太少了,这家淮扬菜做的还是很地道的。”
程远见她吃的心无旁骛,看上去似乎对刚刚那个女人毫不留意,又给她盛了一碗汤,宠溺地拍拍她的后脑勺:“别撑着就好。”
吃完饭,栗遥以消食为由送程远去停车场。两人牵着手慢慢地走着,栗遥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生清脆的声响。
程远听着这忽深忽浅的声音,总觉着身边的人不对劲,第三次偏头看她时,她终于停下脚步,“自己说还是我问。”
程远揉了揉鼻尖,笑一声:“我就说嘛,你胃口其实没那么好。”
栗遥抱着胳膊靠在程远的车上,梨涡只露一边,她的腿交叠起来,搭在前边那只脚的脚后跟自然地从高跟鞋里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