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斑飞快地打了条简短的短信，就要按“发送”时，斑的手指一顿，想了想，在“今天生病，不去了”后面加了一句：“如果找到了那后半句话就立刻打电话给我，除此之外不要烦我。”然后发送出去。

好了，没事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专心在家泡病号了。

体温测出来了，38.5℃，还行，不算太严重。斑开始下床翻药。

看着斑熟练地倒水，吃药，鬼心里有种难言的清醒，过了许久，才开口问：“斑，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斑随口答道：“十年前我就离开家了。”

“没人照顾你吗？”

“没有，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这怎么行，你吃饭不规律，还不注意身体，很容易生病的。我活着时体质很好，但也免不了会生病，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这本来是一个很平常的话，而斑却微微一怔。

他发现了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自从认识了这只鬼，虽然他看起来和普通人类无异，但斑一直认为他只是一只鬼，只将他划分到“非人类”的范围之内。刚刚听到鬼提起“活着时”，斑才想到鬼也是人变的。

是啊，怎么能把他当成异类呢？

他曾经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有血肉的人啊。

他之前也能碰触到一切、也能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现在却变成了没法碰触任何东西、只能躲在角落里以免被人发现的鬼。

什么使他变成这样呢？又是什么让他在这种煎熬中枯守了上千年？

斑蓦地一抖，他似乎猜到了答案——

“这么多年你都在干什么？”

“等人啊”

“谁？”

“你。”

……

依稀想起这段对话，斑莫名感到眼睛有些湿润。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想不起来，也想不明白。

这些思绪只在一瞬之间在脑海中闪过，而那只鬼明显没有注意到斑的表情变化，依旧在自说自话：“要说我体质好你可能还不信，因为你能看出来我死的时候还很年轻，确实是这样，记得那时我突然大病了一场，然后身体越来越差，即便自愈能力再好也没有用处了……”

斑没有出言讽刺，只是“哦”了一声，问：“你为什么会生病？”

“这个……”鬼愣了一下，答：“可能……是为了找人吧……虽然那时他并没在那边等我。”

斑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感觉头依旧昏沉沉的，也不再坐着，干脆直接趴在床上养病。

“斑……”

“嗯？”

鬼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真想照顾现在的你，这样你可能会好受些……”

你什么都碰不到怎么照顾人？

不过……

“行啊，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批准。”

鬼顿时开心起来：“真的？斑你不讨厌我吗？”

“我要是讨厌你早就让你滚蛋了——”

“哈哈我就知道我很有魅力——”鬼又恢复了平时犯蠢的模样。

“哼……”斑默默闭眼。

也真是奇怪，自己居然能这么习惯和一只鬼闲聊——

不过，如果一直这样也不错。

这个念头一出现，斑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压下去，而是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自己已经适应这只鬼很久了，之前没有细想，把这一切都总结为“时间九了就习惯了”。其实想斑这样敏感的人，只要从心里把他当做外人，即便在一起再久也会心生排斥，而和这只鬼在一起，斑却不感到有任何不适。

是该好好面对这个问题了……

他是一个鬼没错……

他没法碰到任何东西……

可自己的情绪就莫名总是被他牵动。

为什么不能接受他？自己有什么理由排斥他？

他确实什么都给不了自己，可自己又何曾给过他什么？

有时感情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如果一个人没有从心里关心你，即便是一千句关切的话语也毫无用处，而真正在乎你的人，无需话语，只是一个眼神就能打动你。

斑从来没体会过被他人真正关心、在乎的感觉。

缓缓睁眼，鬼仍守在床边，眼里满是关切与温柔，似乎一下子可靠了不少。

“我能为你坐些什么吗？”他问。

斑想了想：“陪我说些话吧。”

“行，你要听什么？”

“随便。”

“讲个故事好不好？”

“什么故事？”

“葫芦娃。”

“不行，换。”我小时候都看腻了。

“那就……忍者的故事吧。”

“行。”

可是，故事刚讲了个开头，两人观点就发生了分歧。

“很久很久以前，有位仙人创立了忍宗，他是忍者的始祖……”

“听起来像童话。”

“你可以当童话听——仙人有两个儿子，哥哥非常优秀，他认为实现和平需要力量，而弟弟认为实现和平需要爱。”他想了一下，突然问：“斑，你支持哪一个观点？”

斑想都没想：“力量。”

“是吗……”鬼苦笑一下，“果然你和之前一样呢……”

斑没去仔细思考这句话：“只有拥有力量才能办成其他事，没有力量说什么都是空话。”

鬼突然问：“那……斑，你猜猜我支持哪一个？”

“你？像你这样的，一定是’爱’了”

“是呢”鬼微笑道，“爱也很重要啊”

“再重要也没有力量重要，”斑说，“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会这么天真地选择’爱’，我们的想法完全相反。”

若是千年前，鬼会同意他说的后半句话，并准备一大堆话来说服他，但现在，他心里有了另一个答案：

“不，我们说的其实是一个意思。”

“哦？”斑想不通爱怎么与力量有关。

鬼却温柔地笑了：

“因为，爱也是一种力量。”

第16章

“……？”斑一怔。

虽然经常听到这句话，但他从没想过这一点。

因为像斑这种现实主义者是绝对不会相信爱可以当力量使的。之前的他如果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嘲讽几句。

可现在这句话从鬼口中说出，居然没有半点违和感。

看来自己是彻底接受这只鬼了吗……

斑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没什么戏剧性，自从遇到这只鬼，一切都变了。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从没有人能和斑如此亲近，还能在他病中一直守在身边，现在这只鬼做到了，只可惜他不是人类。

斑自认为和鬼已经算是互相了解了，他适应了鬼动不动就消沉的毛病，鬼也对他的性格及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不过……

总感觉还差了点什么？

到底差到哪了呢……

算了，不想了，累。

与其思考这种问题折磨自己，还不如去和鬼讨论一下“爱”与“力量”的问题。

“怎么停了？不讲了吗？”

“嗯？斑，你认为对不对？”

“什么？”斑一愣，才想起来鬼刚才说的那句话，答：“爱也是一种力量吗……算是对吧。”

“你真的这么想？”鬼突然来了精神，“那我继续讲了：当时的哥哥和弟弟却没有像我们这样达成共识，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后来仙人需要在二人之间选择一个继承人将’忍宗’延续下去……”

“他选了谁？”斑突然问。

“……他选了弟弟。”

“哦……”斑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但脸上还是略有失望。

鬼继续讲：“哥哥觉得很不公平，由于理念不和，加上心有不甘，哥哥与弟弟站在了对立面，一代代下来，他们的后人也世世代代敌对着……”

斑依稀有了种熟悉感，潜意识里不想再继续去听，但又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结局是什么？”

“结局嘛……”鬼陷入了沉思，“他们的故事结束了，但整个故事的结局……目前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