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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常耐侃(5)+番外

作者: 芊戴 阅读记录

阚侃暗忖,人家小两口带着俩孩子,其一尚在哺乳,自然担心被我传染,倒也怪不得他们。他找乘务员协助换到没有小孩的隔间,于是被安排至过道尽头。

他拉开滑门入内,两张下铺传来男人此起彼伏的鼾声。从身形来看,躺在他对面上铺的应该是位女士,脸上蒙着本书,大概是读书时睡着了吧?由于室内已经熄灯,他开始摸索着摆放行李,刚弯下腰就猝然迸出一阵猛咳。

他疾步退出隔间,在走廊上避了半晌,待咳声止歇方回。两个下铺懵然无感,仍鼾声大作,上铺的女士似也沉入梦乡,无甚动静。

阚侃轻叹一声,拧开保温杯润了润嗓子。早知如此,倒不若乘机直奔S市了。“成由勤俭败由奢”乃是他自幼熟稔的家训,即使身为跨国集团的总监,他依旧习惯搭乘更廉价的交通工具。

忽然,上铺探出一只纤纤玉手,仿佛递过来什么物件。阚侃惊疑不定,未敢造次。那人仍以书遮面,多半是酣眠中无意识的举动。仿佛为了否定他的猜想,那只手在他右肩旁边摊开,宛若静谧暗夜中初绽的濯濯白莲。

借着窗外黯淡的幽光,他模糊地看出她手上似有个小瓶。他踌躇地接过,无意中指尖划过对方的掌心。温软的掌心,微热的药瓶,满怀羁旅之思又愁肠百结的他,心底却也莫名变得柔软温热了。

他滑亮手机屏幕,凑近细细端详。原来是进口的蜂胶喷雾剂,瓶身完好,尚未启用,倒是正宜缓解咽部不适。

阚侃柔声低喃道:“谢谢你。可我不能用。”

话音未落,他已惊觉自己许久未对一个女人这般温存软语,更何况是对一个正躺卧于自己身畔的陌生蒙面女子。此情此景对他的触动宛如一阵奇异的和风,悄然拂过寂寥的心间。

“嗯?”低低的声音从书页下传出,听起来有些发闷。

“我用了,怕是你……不方便再用。”

略显尴尬的片刻静默后,上铺幽幽地说:“送你了。”

用药过后,阚侃夜里咳得明显少了。可他却莫名地辗转难眠,翻过身去就望见对面的上铺。她应该早已入眠,怎么脸上还盖着书?恐怕不利于呼吸吧。

他不厌其烦地爬下去,双手小心地揭开书册。蕴着幽兰般淡香的温热气息似有若无地流连于他鼻间。他心中一动,手腕已被她轻轻扣住,耳畔传来似有若无的低唤:“常轼……常轼……”

原来是梦呓。不知她在梦里尝试着做些什么呢?阚侃的嘴角微扬,徐徐撤回手去,又将她滑若柔荑的手塞回被子里,将书置于枕边。他端详着她的面庞,幽暗之中看得虽不真切,却不知不觉地凝视了良久。

他瞥到枕边书册那鲜明的棱角,担心她翻身时不小心硌到,便将书放回桌上。书页间滑出车票的一角,大概那是被用作书签的。在手机屏幕的映照下,票面上赫然可见她的芳名——柯耐。他线条清雅的唇角微微一勾。这名字倒很有意思。

当身份证号映入眼帘时,他的盈盈笑意渐浓。9月9日,竟与我同月同日生,只是小了几岁。我们此行都是前往S市,或许冥冥之中早有命定的缘分?

细看书名原来是《纳兰词》。他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十来岁时便已熟读,尚能背出许多佳句。扉页上印着一方闲章,是“逍遥”二字。

他在心中默念数次,犹似玩味它们轻巧潇洒的音韵。他把书放好,又爬回上铺,凝望对侧那亦真亦幻的脸庞,憧憬明朝与她相见时的情景,渐渐沉入久违的甜梦……

天色渐透出鱼肚白,晨鸟的睡意早已消尽。曦光斜斜地洒在阚侃微泛倦乏的脸上,仿佛在逗弄他睁开眼来。

他扭脸望向对面,却惊得睡意顿消。不知何时,人去床已空。枕头、被子皆摆放齐整,仿佛自始从未动过。那一刻,他唯恐昨夜之事恍若泡影幻梦,忙从枕下翻找出犹如及时雨的那瓶喷剂,如获至宝地捧在掌心。

瓶身温热依旧,他明知那是自己的余温,却念念不忘她曾赋予它的温度。

她也要去S市,而且这趟列车中途不停,也就是说,她还在车上!

阚侃顾不得收拾行李,翻身跃下铺来,扯开滑门冲进过道。

果然,这节车厢的过道上有七八个或坐或站的旅客,其中有两位年轻姑娘。他镇定自若地移近,思忖如何开口才不至太过唐突。以他出身书香门第的清傲家风,总不能自贬身份,如纨绔子弟般巧言令色地搭讪。

他驻足凝望窗外,转瞬心生一念。他掏出手机凑近耳畔,佯装应了几声以后,注视着已处于听力范围内的她们,对着手机吐字清晰地问:“是柯耐吧?”

在屏息的静待中,他发觉自认高妙的智谋却意外地落了空:她俩谁也不曾转眸看向他,竟似他与空气浑然一体。他在窗前凝立良久,眼见东方的天壁已炙红一片,任翩然退去的风景漫无目的地扫过眼帘,却知自己已无心欣赏,这才怏怏地转身离去。

此刻,高菲早已携行李来到柯耐所在的隔间,为她倒了杯热水。

“感觉好些了吗?”

柯耐按揉着腹部,微微点头道:“多谢你的照顾,已经好多了。”

高菲凝视着她眼下若隐若现的青黛,忽觉于心不忍。

“你每次……都这么难受吗?”

柯耐眨了眨眼,羞涩地轻叹:“本来也不是的。大学有一次来好事,坐在空调底下吹冷风,后来就成这样了。师哥责怪过我好多次,说我太不会照顾自己。”

高菲的某根心弦忽而绷紧欲断,又强令自己慢慢松弛下来。

“的确是要注意的。待会儿就下车了,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我来帮你吧。”

在S市的肃静陵园内,阚侃怀抱精心挑选的两捧鲜花,神色恭敬地来到五年前曾凭吊过的一方旧地。汉白玉墓碑上,照片中清丽雅致的面容漾着温婉的浅笑,仿佛对身后的世界无比包容和安心。

阚侃俯身将花束置于墓前,随即双膝跪地,掏出手帕轻拭遗照。

“妈妈,我回来了。您看我有变化吗?”他凝视着照片,语调极其轻柔,仿佛在对睡梦中的母亲倾诉,“阿倩托我带花来了。您还记得她么?您离开的时候,她才只有3岁。”

清风低低地吹掠而过,墓前白菊的如丝花瓣微微摆动,好似在默默地为他作答。

阚侃垂首沉寂片刻,又抬眸继续道:“我还在JT,您会怪我连出走的勇气都没有么?我思索了五年,犹豫了五年,也自以为平静了五年。可对于那个人,我还是无法坦然面对。您认为我是该硬起心肠,还是……”

妈妈含笑的眉眼凝着无限温存,似在抚慰从小寄人篱下的阚侃。阚侃尚在襁褓中时,便被交由舅父舅母收养,直到五年前才得知自己的身世。

“对了,妈妈,有件事不知该怎么跟您说。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也不知这是不是荒谬可笑,我甚至没看清她的长相。”

他略顿了顿,“这次回国,我主动放弃技术部,改做人力了。这种未见其人、已有预判的做法,对于识人用人,是不是很危险呢?”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阚侃的发丝随之轻扬,耳畔听到群鸟骤起,振翅高飞,他亦抬起头来。陵园依山傍水,足以游目骋怀。他将手插进衣兜,握住那个小小的药瓶。

妈妈,希望下次来看您时,有她与我同行。

高菲和潘馨予陪小闻总面试了三天,都感到几近虚脱。小闻总倒是精力旺盛,又平易近人,茶余饭后常跟她们聊些职场趣闻。

“有一次财会部面试,居然有人自称最大的缺点是对数字不敏感,真是太让人无语了。”

潘馨予赶紧接话:“闻总,您说得是呀。现在有的小屁孩可真不得了。你让他们做自我介绍,他们会说:请认真阅读简历。你提问他的人生观,对方会说:我的人生才刚开始,以后再讲听给你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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