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穿之神算女(46)
浮屠塔最顶层是一间巨大的佛室。墙壁共十八面，每一面上都刻下了一百零八尊金灿灿的佛像，有的睁眼怒目，有的闭眼侧卧，有的降魔半坐……不一而举，但无一例外的，是佛像金光灿灿的身体，像是在放出金灿灿的无形的丝线一般，将整个佛室包裹在内，切割成块。
唐此带的人和十三月的人已经拼杀的只剩下零星一两个还在僵持，而唐此自己却被佛室里能量巨大的佛光镇在原地，像脚下有个无形的镣铐将他铐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佛室正中，一条金黄色的巨龙盘旋在巨大的莲花座正上方，瞠目吞云吐雾地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在巨龙护着的莲花座正中，一颗大小如拳头的通体银白色的金炎珠悬在半空，散发出温和的光芒。
唐此见到顾向晨唐原竟然和涂笑沙一起赶到，立刻知道六层的战役并未分出胜负，连忙叫出：“快抢金炎珠！”
顾向晨是最早反应过来的人，他拖着伤重的身体，一个起跳，一手向金炎珠浮空的方向一吸，却被巨龙第一个盯上，直接一个火球就向他喷来！
“向晨！”唐原喊道，却并未上前相助，而是飞身挡在了涂笑沙的行进路线上，“快！”
涂笑沙心下赞叹，不愧是唐半山和妹妹的女儿，此时判断之精准，恐怕她十三月众人皆不及。不过赞叹转瞬即逝，本来能趁空隙夺取金炎珠的涂笑沙只好半路改变招式发力方向，直直攻向挡在自己身前的唐原。
“阿原……”顾向晨话刚说一半，被唐原一下打断。
“去啊！”唐原心下清楚，如果让顾向晨一人对付巨龙，则胜算六七成，若加上唐原和涂笑沙的混战，胜算仅仅三成，所以她宁可舍弃自己挡住涂笑沙，也要让顾向晨先解决了巨龙。
顾向晨自然也清楚唐原的想法，如今形势的危急容不得他再耽搁，唐原自然不是涂笑沙的对手，然而她用自己的性命死命拖住涂笑沙一时半刻，他们就有了胜利的希望。顾向晨二话不再说，眼里噙着泪，返身继续对巨龙施以压力。此时他只想着，若阿原死在此处，他也不活了便是，他们夫妻二人就与涂笑沙一起埋在浮屠塔，金炎珠让唐此带回去就好。
唐原见顾向晨定好心神与巨龙再站到一起，心下宽慰许多，她转头对着涂笑沙露出笑容，使得涂笑沙竟然晃了下神。
“笑萱……”涂笑沙仿佛从唐原决绝的笑里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最疼爱的妹妹的影子。
那时涂氏姐妹尚未遇到唐半山这个二人命里的劫数，那时她们还姐妹情深，那时她们还四季同行。
涂笑沙是坚强的，是强势的，而涂笑萱正好相反，她温柔长情，又善良坚韧。她们二人就像牡丹与青莲，明明生得极其相似，却各自娇艳。当年涂笑萱在孕中得知姐姐曾与唐半山的心碎过去，竟然一病不起，生下唐原后自责悲伤过度就盍然与世长辞。而妹妹的离去更加深了涂笑沙对唐半山的恨意，从此二人竟由旧情人变成死敌。
而今蓦然从唐原脸上寻到当年妹妹的影子，涂笑沙竟然一时下不去手。
唐原不知为何涂笑沙的攻势忽然停滞，然而机敏如她，自然趁此机会，用尽全身功力，最后张开了十面埋伏阵，也是以命与搏的最后一阵——十面埋伏阵一出，不死不休。
唐此和顾向晨从未见有人开过十面埋伏阵，此阵太过凌厉，也太过杀气腾腾，大部分人的体质都无法支撑此阵，除了巨大的灵力加持，还要有与之共存亡的决心。而十面埋伏阵，连涂笑沙此生都只见过一次，那时还是自己与唐半山携手对敌时，唐半山拼尽全力开出的阵法，其势之强，生平罕见。
此时乍一见唐原开出此阵，涂笑沙心内更是百味俱全，思绪翻腾。然而她并未太过受心绪影响，仅仅几个刹那间，她已收心完毕，右手凝出威力最强大的蔚蓝色冰鞭，势不可挡地孤身闯入阵中。
一旦有人入阵，十面埋伏阵在唐原的操持下立刻升起黑雾团团，阴森森，惨淡淡。此阵最负盛名的便是它阵与阵之间层层呼应、层层相围，一环套着一环，敌人在阵中每时每刻交手的不止一个对手，乃是阵中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机关。而十面埋伏阵的机关是最繁复多变的，在黑雾的笼罩下，更显得入阵之人有去无回。
涂笑沙眯起眼睛，她主持十三月以来，第一次遇上真正需要认真对付的对手，此刻心里除了泛起的往事与回忆，还伴随着阵阵的兴奋。唐原是有潜力的，而这些旁人看不清的潜力，在今夜的性命相搏中，尽数显现出来。涂笑沙竟然有些开心，她见十面埋伏阵开得井井有条，心底默念，不愧是妹妹的女儿！
然而涂笑沙越是谨慎起来，十面埋伏阵越是显露出更多的漏洞，毕竟唐原也极少研习此阵，此时重伤后霍然开来，也是极为力不从心。只见阵中除了黑雾弥漫，本应有的数千雾化精兵此时只能开出八百来，而重重机关也是一触即散，更为凶险的是，唐原最是擅长的云雾幻化，今日在浮屠塔顶层的佛光之下竟然毫无用武之地——悉数被佛光破去幻影！如此，十面埋伏阵变幻多端的特性算是又被无形中消弭了一半。而阵中极其紧要的天干地支方位，在涂笑沙的强势攻击下，也是起效甚微。
“我看你还是收起它吧，”涂笑沙果然是老练之人，在阵中搏杀一阵后，也立刻看出来唐原这个十面埋伏阵并不是最完美的阵法，其中隐患重重，如果唐原灵力不支，阵法随时产生反噬，到时候不必涂笑沙动手，由她自己开出的十面埋伏阵就能生生将唐原活吞了，“这种半吊子的阵法，无非是个鸡肋，既杀不了我，还给你自己平添危险。”
其实唐原自己又如何不知其中凶险？可是她只能强撑着，因为她开出十面埋伏阵，从来不是为了杀涂笑沙，而是——拖住她！唐原一边勉力支撑，一边时刻关注着顾向晨那处的动静，准备随时用自己的性命去添喂十面埋伏阵！
以涂笑沙的能耐其实不难想到唐原这一层的用意，但是她兴许是无法想到唐原会真的以身祭阵——也许在她的认知里，这种事本身就不可能发生。
而它偏偏就发生了！
当顾向晨给予巨龙最后一击即将取走金炎珠时，唐原也早已到了强弩之末，她的十面埋伏阵再也兴不起任何风浪，眼见涂笑沙马上就要破阵而出，她悲哀地最后看了一眼仅仅离自己百米远的顾向晨，再未多说一句，举身向刚变换出云海的阵中投去，而顷刻间，十面埋伏阵金光大盛，在唐原生祭了阵法之后，它徒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力量，所有已成虚势的机关杀气通通在这一刻化为攻势向阵中的涂笑沙击去！
涂笑沙再有百般能耐，此刻也无法与全盛的十面埋伏阵对抗，不过几秒，身影已被杀气鼎盛的阵法吞噬。
而十面埋伏阵的突然变化自然逃不出顾向晨和唐此的眼睛，顾向晨取走金炎珠要去支援唐原，却见唐原的身影和涂笑沙早已一同消失，而“吃饱喝足”的十面埋伏阵，此时渐渐偃旗息鼓，没了操持阵法的人，它也渐渐在吞噬后消失无形。
金炎珠已取，浮屠塔在轰鸣声中渐渐坍塌，唐此被禁锢的身子也得了自由，然而他们都知道，他们最害怕最担心的事情早已发生。顾向晨撕裂的心此时早已被悲伤吞没，他不发一语将到手的金炎珠交与唐此，转身向正在倒塌的莲台中心走去，随着落石跌入了浮屠塔往下坠的空洞里。
唐此不敢再跟上前，浮屠塔开始坍塌后天空出现了熟悉的幽蓝色屏幕。唐此满脸是泪地带着金炎珠走入了浮屠塔上空的屏幕中，回到了悠乐源，属于他们的世界。
唐此最后回头一眼，脚下是崩裂的修真世界，和早已不见的人们。那中间有着他熟悉的伙伴和敌人，有的殉战了，有的殉情了。他不胜唏嘘，只觉生命中也豁然坍塌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