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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44)+番外

作者:sinto 阅读记录

杂草不知多久没除了,倒是欣欣向荣,长得一根比一根壮。

“你如果不愿的话可以再过一阵子再来。”易墨问了这句就默了。

他问了,他还是问了。

带着私心地问了。

凉云盛也沉默了一阵,还是答道:“进去吧。”

他一踏入这间屋子就觉得四周的草沙沙地响,似乎有什么变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他忽然听见小孩子说话的声音。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潘长不知哪来的力气,两只手一只按住潘短的头,一只掐住潘短的后脖,将他整个抵在水缸上,半只身子全淹在水里。

潘短没有挣扎也不想挣扎,冰冷的水灌进他的耳朵里,鼻子里,他开始剧烈地颤动,后脖被压出乌紫的瘀痕。可整个人如何也离不开身后人的禁锢。他听见身后的人还在骂,又骂又哭,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恨。

“当年天上怪象突生时就该听我爸的话,不该生下你!我爸走了,我妈怎么活?你倒是活得快活,巴掌大一个,吃穿用度全压在我妈身上。现在好了,我妈走了?我又怎么活?”潘长眼泪鼻涕一起流,但他不管,他要骂,他就是铁了心要把这个孽畜淹死在水缸里。但他不能。他妈最后一次看他,身子骨虚得很,坐不起来,说不出来,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勾着他的手,嘴里冒烟似的喊:“照顾好你弟弟。”然后便脑袋一偏撒手人寰。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潘短,呵,好一个潘短,名字取得好,可惜你没短命,倒是比我妈笑得长久!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活着?你为什么不先死?”这番话,他酝酿了很久,但他说出来的时候,非凡没有轻松,反而像被捅穿的灯笼,疲惫不堪。

是啊,他为什么不去死呢?潘短想。

他从出生到现在,潘长的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他的出生是祸,是不幸,而他也看了很多遍,他的母亲总是用疲惫又温柔的笑容对着他说话,叫他的名字,摸他的头。他总在深夜见母亲,一面又一面,母亲一面比一面削瘦,他一面比一面愧疚。母亲终于还是病倒了。去潘长所说,是他害死了母亲。他是不幸,他应该去死。

身下的人渐渐不扑腾了,安安静静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潘长一个机灵将潘短捞出来,只见潘短脸色惨白,双目无神地瞪着他,他又手指颤颤巍巍地探了探气息。

没了,没了。

潘长将潘短一扔,懵了。

他整个人空荡荡的,分毫没有解气。

最终,他把潘短拖到了鸡圈里。

凉云盛默默看着这一切,不顾说是他无论做什么也影响不了这一切。

这是地毒老祖的屋子,讲的自然也是地毒老祖的事。

“是个迷境。”易墨将凉云盛揽在自己怀里,“他怨气未散。”

“嗯。”凉云盛点点头。但幻象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不久来了一个人,身着蓝底白布,带着潘长走了。

凉云盛见那人模样,不禁眯了眯眼。

日月轮番上下,日头刚挂,公鸡便一声刺耳的鸡鸣,它们闹得很,一人便从鸡窝里走了出来。

那人又矮又瘦,一身破烂的粗麻布,是潘短。

潘短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什么。

他娘的尸体被带走了。

他一个人不知去哪,干什么。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匆匆地跑进柴房,拎了把菜刀跑出来,毫不犹豫地往胸口一捅。

“咚”的一声,他倒在地上。自此便是死亡了吧。

他静静等着。凉云盛也看着,想着这杂冗的幻境就要结束,潘短却突然站了起来。

潘短将刀□□,又插进去,倒在地上。接着他又爬起来,把刀□□,再插进去,倒在地上

他重复了很多遍,血流了一地。

他像是认清了什么似的,痛哭流涕。他的胸口很痛,很痛,痛得快要死掉了。

他一遍又一遍朝着天空喊,他质问,他气愤:“为什么?为什么死不掉?!”

怎样也死不掉,无论如何都死不掉。他想死,上苍却不愿他死,连让他唯一解脱的方式都无情地收回。

凉云盛别过头不再看他。他尝试了各种方法去寻死,每次都不成功。只有痛。

凉云盛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人,这个所谓的“潘短”,所谓的地毒老祖——害死他全家又让他一辈子痛苦的人。

半夜里,屋子里潜进一个人。那人在潘短寻死的时候就在一旁偷偷地看。

潘短认得那人,听说他杀死了自己的媳妇,又救活,他的屋子里半夜总有女人的叫声。终于有一天叫声没了,他的媳妇才真死了。

那人抡起棍子给了他一棒,他晕了过去,被抗走了。

屋子外的事凉云盛不知道了。

只知道突然来了一个胖子,住在这间屋里。

也不知是多少年后,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踏进这间破败的屋子,穿的是青衣白裳,绣有徐家的暗纹。

胖子问他:“你是谁?”

他只答:“这是我……这是我家。”

胖子笑嘻嘻的,摸了个包子敲了敲他的肩膀:“现在这是我家啦。”

所有的回忆,断在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带来厄运呢……

源起道人笑笑不说话。

徐青笑笑不说话。

潘短心里mmp

☆、潘辞

易墨和凉云盛已经逛了三天了。在闹市的花街上。

他们去了地毒老祖的家。但离开后谁也没有提噬心蛊的事。

凉云盛郁闷得很。虽然这几天他和易墨过得如胶似漆的,但他总觉得易墨在瞒着他什么。

结果这天晚上,易墨偷偷摸摸地在他的枕头底下垫了东西。

等到易墨抱着他睡得香甜时,他便灵巧的在枕头底下一摸。

那东西沉甸甸的一坨,又软得很。凉云盛借着稀薄的月光将那个东西好歹看了清楚——

是个香囊。

再仔细一看,香囊上绣了个“凉”字。

再翻来覆去看,像是怕这图案太单调,香囊上还绣了个劣质又丑陋的苹果。

“呵。”凉云盛轻笑出声。

香囊里装的是安神香,没想到他随便一说易墨也记下了。但他是不是该骂易墨蠢,手又笨。没什么绣的干嘛绣苹果,绣个“易”字在他旁边成双成对的多好。

凉云盛把香袋塞回枕头下,一面想着就这么点事还瞒着他,一面想着明日何时挑个好时机假装发现了丑不拉几的香囊,感动得潸然泪下,再好好夸赞一番这个小心机。

凉云盛熟练又灵活地钻进易墨的怀里,香囊的香他是没闻到,易墨的香倒是撞个满怀。他嗤嗤地笑起来。哪需要什么香囊,这人就是他的安神香,还充当抱枕,安心得不得了。传说中大名鼎鼎的狐面墨魔威风凛凛,噩梦一来看见这位恶神的衣服角就会吓得屁滚尿流了。

可惜。那人却胆大包天。

这是凉云盛第几次看见这位老态龙钟的人了呢?第一次,是在他快死的时候,给他微不足道的希望。而第二次,则毫不犹豫地在他想活下去的时候来个痛彻心扉的当头一棒,美其名曰为了他好。

“前掌门,你究竟想要怎样?”

潘辞听见凉云盛恶狠狠的语气不以为是。梦里的风光正好,娇花翠叶,一石桌,一壶茶,不正是该享乐的时刻吗?

他只是替凉云盛倒了一杯茶,用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邀请好友品品芳香。

“我啊,是为你好。”他开口了,语气不急不缓,不骄不躁,闲适得很,像给一个莽撞的后辈亲切的劝告,“易墨不是要救你,是要害你。他同地毒老祖是一伙的。”

又来了,跟邪教似的。

凉云盛倒是不惧,潇洒地在潘辞旁坐定,两只眼睛笑盈盈的:“可我却觉得,你才是来害我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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