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师弟搞丢了(52)
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每日换药这段时光总觉得过得格外漫长,换药本身是一件挺正常的事,偏偏他最后都要被弄个大红脸才能收场,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隋简才庆幸自己看不见,不然真是,太尴尬了。
瞎有瞎的好,祝麟觉得瞎了的隋简更有意思些,他若不是看不见,醒来后也用不着自己每天亲力亲为的帮他换药,擦身,更衣,还有喂食。
这个人是隋简,是自己这么多年的魔障和执念,现在他就在自己的掌握间,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祝麟对此一直兴致高涨,每天办完自己的事就跑过来像照顾个不能自理的娃娃般无微不至的照顾隋简,他是动是静甚至是生是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间,感觉不能再好了。
所幸这段尴尬的时光只过了几天,直到隋简又能到处走动了,伤口虽没好透,但也不需要每天频繁换药了,便立马婉言拒绝了祝麟“好意”的帮忙,身残志坚的希望能万事可以自己亲力亲为,好锻炼自己尽快适应无光无声环境的生活能力。
他给的理由很充分,态度也十分坚定,祝麟只能遗憾的在嘴上表示同意,实际上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反正如今隋简五感缺失其二,就算有心全靠自己,有些事难免力不从心,这种时候祝麟想帮他,他便也无法拒绝。
在祝麟甚至可以称得上毫无底线的帮助下,隋简难免心想,阿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难不成他真喜欢我?
倒不是他自恋,只是少年的态度实在暧昧,隋简有心想直接问清楚,但他如今这副模样,问这种问题难免有趁人之危之嫌,一旦发现是自己误会了,二人的关系就此破裂,未免可惜。
阿花作为朋友还是值得相交的,倒不如什么都不问,顺其自然。
祝麟倒没想那么多。
前几日江湖上传来消息说武林盟正大肆缉捕隋简,无妄宗也将谢寒子的死推诿到他身上,以欺师灭祖的罪名,彻底将他逐出师门,也就是说隋简现在天不管地不管不说,还多了一堆仇家。
祝麟没把消息跟他说,意识到隋简现在哪也去不了后,心里莫名觉得充盈许多,连带的心情也变得很好。
他知道自己并不喜欢隋简,对他充其量就是兴趣浓厚,想多靠近他,想看他窘迫,想逗弄他。
如果这也能算作喜欢,那这样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世人又何必追捧。
隋简能下地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当他能摸索着磕磕绊绊的从房门走到院门,又从院门摸回房门,大致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个什么构造,就又开始提起剑张罗练功了。
祝麟对此十分佩服,他只道隋简身残志坚,却不知他志如此坚。
以往烛龙教的教众们想找教主议事都是要碰运气的。
由于教主的行踪飘忽,高晔君甚至暗搓搓的想在祝麟身上放条南疆的跟踪蛊虫,后来被祝麟发现,差点被以谋害教主的罪名将他拿下,遂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在托了某个前无妄宗弟子的福,再想找祝麟就容易多了。
侯杰再一次到祝麟的寝院找人,就看见他们高贵冷艳喜怒无常的教主正百无聊赖的托腮盯着院中一本正经练功的前正道弟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总之笑容很是瘆人。
侯杰嘴角不自在的抽了抽,壮着胆轻咳一声吸引教主的注意力,待祝麟终于舍得把目光稍稍转移到他身上后,正色提醒道:“教主,已经九月了。”
九月了,距离他的生辰还有一个半月。
距离烛龙教正式宣告征伐正道百家门派同样还有一个半月。
这件事当然不是只靠嘴上说说这么简单,要有计划的进行部署,先从谁开刀,从哪里开始大肆讨伐,这些都要确定好计划,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数,有的放矢。
祝麟索然无味的想着,可惜谢寒子已经死了,不然或许还能多少拦他一拦。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眸光流转,又回到隋简身上。
恰逢隋简今天一套剑法练完,偏过头转向祝麟,脸侧的汗水用袖子蹭了蹭,眉眼弯弯,露出一个让人舒心的笑容。
祝麟给他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袖子稍微有点长,其他部分倒也合身。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将隋简的侧脸勾勒出金色的轮廓,许是这番景象勾起了祝麟美好的回忆,也被他感染了似的,嘴角染上一抹在侯杰看来十分正常的笑容。
没错,就是正常。
祝麟很少这般笑,大多时候都是冷笑,阴笑,不怀好意的坏笑,或是杀人前的皮笑肉不笑。
而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毫无心机的,正常的,十九岁少年。
侯杰有些奇怪的压低嗓音道:“他不是瞎了吗?”
隋简仿佛听见了他说话,脸朝他这边侧过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熟不知侯杰面上的表情都算得上惊恐了。
祝麟淡淡解释道:“他只是受了伤,不是被废了武功,还可以通过对其他人气息的掌握判断出身边有多少人——你瞎一次就知道了。”
侯杰:“……”
还是算了,他并不是很好奇。
侯杰眼角瞥向这几日正常到堪称不正常的祝麟,犹疑道:“那他已经知道教主的身份了吗?”
空气中诡异的沉默下来,半晌,祝麟随意换了个坐姿,只道:“他知道我是烛龙教教主。”
那天他在无妄宗并未刻意隐瞒身份,在场的人应该都听见了他自称“本座”,隋简也不可能猜不到。
那他不问,是不在乎,还是已经猜到了他另一个身份?
那天他醒来握住自己的手喊“祝麟”,是巧合,还是潜意识里早有预料?
侯杰心思何等细腻,听他这么一说,再观察他的表情,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他本不想掺和祝麟的私事,但又不忍心看他这般自我折磨,斟酌道:“教主,如果真的在意,何不直接跟他说明,你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那还有什么意思。”祝麟倨傲的抬起下颌,眼眸被阳光晃得微微眯起,淡淡道:“现在说出来就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侯杰不明白他的“惊喜”指的是到什么,祝麟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性子还死犟,旁人说的再多也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被他怀疑是居心叵测。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考量吧,虽说男子和男子之间听起来颇为惊世骇俗。
惊世骇俗?侯杰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们都已经是恶贯满盈的魔教了,还在乎这些劳什子做什么。
隋简收起剑走了过来,神态自若,脚下也没有丝毫犹疑,一点也看不出这个人其实又聋又瞎,衣服下面还一身伤。
他精准的停在了距离祝麟还有一步的地方,伸出食指挠挠脸,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侯杰很识相的对祝麟道:“属下告退。”
祝麟摆了摆手,眼光都吝啬给他一个,侯杰心底颇为不敬的翻了个白眼,一阵风一样走出院子。
隋简感到另一个人不在了,才斟酌着,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和祝麟说:“阿花啊,我感觉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似乎不应该再留在你这里继续打扰了。”
祝麟一愣,察觉到他即将说出口的话,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
隋简继续道:“所以,我想我是时候该离开了。”
隋简说完,对方半天没有回应,他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想确定对方是否还在,手刚在空气中摸索两下就被人一把抓住了,力道稍重,捏得他指尖发麻。
隋简笑道:“我还以为你走了。”
祝麟将他的手掌翻转朝上,一笔一划在他的手心写着,“你想去哪”。
隋简眨眨眼,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该不该和他讲。
祝麟知道他看不见,肆无忌惮的盯着他无神的双眼。
他想走,想离开我,祝麟面无表情的想,我把他带回来,给他治伤,到头来他却想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