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自然的，对于撒娇，他也很有经验。

朝着爸爸撒娇，一般都会有很好的结果。不过要注意如果父亲也在场，就不能太过分了。

父亲虽然很严格，但是偶尔来一两次…效果比对着爸爸还好。

他无意间听到过父亲说爸爸太过宠自己，爸爸却反驳父亲还不是一样，嘴硬心软。

当然，他是不可能让父亲们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的…

九

父亲和爸爸，都是退役的足球运动员。

他们都深爱着同一家足球俱乐部。

所以他对那家俱乐部非常非常有好感，以至于当他发现自己其实挺有天赋时，毫不犹豫的要求父亲们带自己去皇马青训试训。

十

他不明白为什么当自己穿上那身衣服时，爸爸的眼圈会红。

多年后，当他穿上那身白色的战袍第一次为这家他早已深爱的俱乐部征战，遥望着坐在看台上为自己加油的父亲们；他突然明白了那是为什么。

十一

他曾为皇马对父亲、爸爸的种种而不平。

唔，面对父亲们他一向有什么说什么，所以他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他们的回答惊人的一致。

“皇马带给我的，远比我带给她的多。”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我无法为她带来更多荣耀。”

“我始终为她骄傲。”

当他也成为了父亲，面对自己孩子“爸爸你为什么那么爱皇马？”的问题时，他想到了很久以前父亲们的回答。

如此真挚，如此深情。

十二

虽然他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是…嗯，面对自己父亲们的情史，产生好奇是必然的，对吧？

可惜的是这次直球不管用了。

任凭他百般求解，父亲们都只是轻飘飘的笑，就是不肯吐露一个字。

但是他是一个坚韧的男人，不得出答案，当然不会放弃。

花费了很多时间，他终于从爷爷奶奶以及一众叔叔伯伯口中、从前的老报纸里，搜集到足够的零碎拼出了他想要知道的事实。

十三

原来爸爸曾经如此叛逆执着；

原来父亲曾经如此冷漠残酷。

老实说，从现在父亲们的相处里，真的一点都想象不到当年啊……

他曾以为父亲们的爱情应该是十全十美，从一开始就彼此相爱甜甜蜜蜜的；只是迫于大环境的压力不得不等到父亲退役才真正在一起。

却原来事实根本不是如此。

真实是爸爸不懈追逐屡屡碰壁，直到遍体鳞伤才消弭了父亲的偏见；彼此表明心意后父亲又花了很大很大的功夫，才真正和爸爸在一起。

他想着现在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爸爸的百般宠溺无上温柔，想着那两个人无比自然完全看不出曾经受伤痕迹的相处；突然觉得或许在父亲们看来用过去的苦苦追逐与痛苦换取现在的安宁静谧，是赚了的。

十四

刚开始踢球时，他知道很多人感叹自己父亲的球风，怀念着雷东多的经典；却从来不曾真正弄清楚到这究竟是什么。

直到他自己开始组织开始防守，直到他一遍一遍的观看父亲比赛的视频；直到父亲一点一滴的教导他，把自己的经验毫不保留的传授；他才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风华绝代，什么是百年孤独。

十五

有时候父亲们会坐在一起看比赛。

自己也加入的话，好好的“看比赛”，就会变成“分析比赛”。

次数多了，他听着爸爸犀利的言语，会想起看过的比赛视频里奔跑在场上的爸爸那惊人的直塞。

那么惊人的天赋。

十六

他刷新了劳尔创下的出场纪录。

那一天爸爸很兴奋，搂着父亲的脖子叫嚷着“哈哈哈哈哈哈我一定要去和劳尔炫耀！”。

他也很兴奋——他似乎能看见光明的未来。

十七

他进第一个球时，对着摄像机露出汗衫上那一行“献给我的父亲们”。

爸爸边笑边哭，对父亲说“这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

父亲把爸爸搂在怀里，一样的激动“他永远是我们的儿子，永远是我们的骄傲。”

他也很高兴——他以父亲们为傲，也会是父亲们的骄傲。

十八

他带领着球队拿下一座座奖杯，带着球队走上巅峰。

每次遇到困难，他都能坚强的面对；他永远是那个带给队友勇气、振奋队友精神的存在。

顺境里他冷静理智，逆境里他不燥不馁；近乎完美。

因为每次，他是带着三人份的勇气去面对困难，带着从父亲那继承来的冷静面对，带着传自爸爸的热情去拼搏。

十九

他在伯纳乌退役。

那一天有无数人潸然泪下，有无数人痛哭着挽留。

他很满足。

不仅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更完成了父亲们那成为遗憾的希望。

二十

他们是一家人。

永远不变。

间奏

A

“你应该做你自己——既然你有着如此惊人的天赋，就不要浪费。”

你要有你自己的习惯和做法，而不是单一的模仿我；哪怕你真的和我踢一样的位置，我也不是你。更何况，你我的位置太过不同。”

“干得好！不愧是古蒂。”

“我很高兴，能看见你如此闪耀。”

………………………………………………………

古蒂记得雷东多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自己开始模仿时的当头棒喝，而后耐心的劝说和教导，十足的温柔和仔细。

如果没有雷东多，就没有现在的古蒂。

然而刻在他心上的话，却只有一句。

“何塞，你很好。”

那天晚上他狼狈地抱着雷东多，哭着说“我喜欢你啊费尔南多”时，雷东多并没有推开他。

他只是轻轻地、轻轻地环住古蒂，然后在古蒂的耳边叹息着说出了那句话。

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古蒂清楚的记得，雷东多一点一点的擦拭掉自己脸上的泪水，仿佛在对待着举世无双的珍宝般小心翼翼。

可是那天雷东多再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

他给了古蒂一个吻。

像一只蝴蝶停在花朵上一样轻柔，像羽毛拂过般细软。

古蒂看着雷东多转身离开。

恍惚间他想起很久以前也有过这么一次，雷东多带着笑意擦去他的眼泪“别哭了何塞，这么爱哭，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呢？”

那时他没有回答，头埋在费尔南多的怀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现在费尔南多走出了那扇门。

他真的，不会在了。

古蒂的结婚对象是一个安静的音乐家。

她有着柔和的气质，带着古典音乐家特有的优雅。

古蒂结婚的时候，朋友们都不敢相信他会挑这样的女孩子做妻子。

“我要结婚了。”

“她是个好女孩，很适合做妻子。”

“很快，我会和她有孩子，我们会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就和你一样。”

古蒂拨通了雷东多的电话，断断续续的说着。

“来做我的伴郎吧，费尔南多。”

电话传来这场通话里唯一一次回应——“好”。

有些东西，在古蒂决定结婚的时候就注定了在时光深处沉眠。

许多年以后，古蒂去参加自己最小的女儿婚礼时，给了彼时已经不再年轻的雷东多一个拥抱。

他终于明白当年雷东多的离开。

带着那份深爱。

B

雷东多有一个秘密。

他的记忆，是他整个人生的三倍甚至四倍。

记忆里，已经有一个“费尔南多”完整的一生。

他庆幸上天的厚爱，让他在一切发生之前就有所准备。

却又忍不住想，为什么这份恩赐到来得如此晚。

晚到，他的第一个孩子都已经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