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那年他接了一些实习的项目，她获得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他知道她想去，她知道他会让她把握机会，他们都觉得半年不长，只是短暂的分离。

出国那天他只叮嘱了几句，她也只回了几个字。

她妈执意要送她去机场，她妈和后爸刚领了证，两个人真正在一起了，几年来张陆第一次祝福了他们，她妈在机场泪流满面，从肚子里看着长大的人去了这么远的地方，谁舍得。

她下飞机后报了平安，来接她的人迟迟不来，她呆呆地等着，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让人觉得自己很渺小。

她已经去了三个多月，他天天忙着做项目，处理着各种素未谋面的挑战，倒也没有觉得太孤独，只是项目里头钻久了容易闷得慌。几个室友时常会拉他出去活动活动，从一开始的打打球，和其他系的人吃吃饭，看看电影，后来也被怂恿着喝喝酒。

有时停下手头的工作会忽然想到她，他便发去消息关心一下，她在他的凌晨便会回复几句，时差让两个人的消息成了一面孤零零的留言墙，总是得不到及时的回应。一开始都会牵挂，后来她越来越少发照片，他也越来越少问候。

有天晚上饭桌上一女生喝多了，室友把女生丢给他让他帮着送回去，送到女生的寝室楼下，正好让附近的乔伊看见了。乔伊走近了一些看着那女生对着何志杰拉拉扯扯的，她犹豫了一阵决定还是拍下照片发给了张陆知道一下，张陆看了倒也没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几个月她天天忙着打工学习，或许忙得没有想法了。

他躺在床上，那个喝多了的女生让他想起了她，他想起她单薄的身影，有些担心。他在凌晨发去几条消息，但很晚才收到一句回复：“我很好。”

半年过去了，飞机从一亩亩田地划入城市，她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她没告诉任何人她回来了。走在回校的路上，人群都不急不慢地从她身边经过，她看着四周，忽然觉得空闲得有些不太习惯。

室友喊他去打球，他没去，只因路过一张长椅的时候想到了她，他不知道长椅和她有什么联系。她并没告诉他什么时候回来，也有一阵子没联系了，他坐下放空了一会，最近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她，早知道还是去打球了。

炎夏要来了，这条路的树都已经成了荫。有人骑着车从他身边经过，他无意抬头向远处看了看，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过了几秒他跑了过去，像是无比肯定似的，伸手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臂。

她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见了他。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前两天。”

听到这个回答，他打消了拥抱她的念头。

他问她在国外都顺利吗，她和他聊了一些经历，两个人像散步一样走着，和过去一样聊得很多，却有点隔阂的感觉。

最后他看着她进了宿舍楼，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提早告诉他回来了，她也没问他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第 11 章

毕业来得很快，他因累积的项目经验顺利进了一家有名的IT公司，而她经历了几场面试都没什么结果，不知是否运气不好，后来系主任把她推荐到了一家与校方合作的外资企业。

每天早晨他都会在公交车站等她，公交迟迟不来的功夫，两人会坐在一起解决着早餐，在同一站下车后他先到公司，她还要多走十几分钟。

他们常会聊起各自的公司和同事，她说李奕辰也被推荐到她们公司了，他表现得并不意外，他说他爸朋友的女儿也在他们公司，她也反应平淡。其实他们都有所怀疑，怀疑彼此的感情是否变了，于是开始拿在不在意来衡量还喜不喜欢。

他们依然会在周末出去约会，有时下班也一起吃饭。等排队的时候他常会拿出手机处理工作，等上菜的时候她也常拿起手机联系客户，吃饭的时候，他们都发现了两个人的对话还不如隔壁桌一对男女同事多。

有时她一个人吃着饭，隔壁的情侣互相开着玩笑很是幸福，回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她总会想尽话题不让气氛冷却下来，那个时候再无聊的话题他都会跟着聊下去。

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从大四那年就开始了，但她舍不得提出这个质疑，也害怕他提出来。她总觉得会有一天，他会在她毫无防备下提出什么，但她没想到后来提出的是她自己。

那天中午她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何志杰的爸爸，光是听见这个头衔她就有些预感了。

她丢下筷子跑出去接听，他爸起先说得都很委婉，说她女孩子一个人不容易，和外面那些女孩子不一样，很努力也很难得，后来便开始提及他有多在意他的儿子，希望儿子事业为重也是为了他好，将来才有资本娶个配得上的老婆，最后又劝说他们两个都还年轻，各自有的是机会遇到最适合自己的。

她懵懵地对着手机那头敷衍着，挂了电话后透了口气，整个人都心灰意冷的，像是被领导喊去办公室炒了鱿鱼，有些疲惫。

李奕辰发现她出去很久了，饭也只吃了没几口，便出来看看。她正对着窗外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一些小事。”，她轻描淡写道。

“和男朋友吵架了？”

“没。”

她大步走向办公室，不想被他揪着问下去，但即使回到餐桌上，他还是不肯罢休。

“你遇到麻烦了？”

“没。”，她板着脸起身把饭盒丢进了垃圾桶。

“要是有麻烦我可以帮你啊。”，他依旧跟在她后头说着。

“不用了。”

“你的表情明明就是有麻烦。”

她转过身去，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神里像是藏着什么凶器，一副再问下去他就完了的样子。

“好好，不问了，有麻烦记得告诉我啊……”，他感受到了威胁，声音越说越轻。

她坐回办公桌上，把头埋进了手臂里，和别人一样像是在午睡的样子。周围终于清净了，她理着刚才那通电话里的内容，汇成一句话就是他爸不赞同他们两个在一起，她配不上。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何志杰，他们已经几天没联系了。到了年终他几乎天天都在加班，产品部把他们开发部盯得死死的，新项目要在下周五之前上线。

方芮怡叫的几份外卖被送了进来，他才想起晚饭都还没吃。

“给你也叫了一份。”，方芮怡把外卖放到了他手边。

“哦，谢谢。”

他忙着敲键盘，很快便忘了这份外卖的存在。

十点多的时候，他把东西提交给测试部门后打算回去了，他伸手稍作舒展，碰到了手边的饭盒，差点打翻。

他随便吃了几口，问隔壁桌的方芮怡多少钱，他转给她，方芮怡执意不收，提议下次他请她吃饭。

他拿起手机，视线停在了张陆的头像上，已经几天没联系过了，或许到了年终她也忙得没空碰手机，但愿也像他那样只是阶段性的。

他等电梯的时候，方芮怡跟了上来，和他聊起了从前，她说小时候周末去他家玩，他每次都不在，他爸总说他上课去了，那时候就觉得他挺惨的。他笑了笑，说全世界只有他爸察觉不到他有多惨。

“你为什么不反着来呢？你爸应该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吧。”，她问道。

“弄点事情出来最吃亏的还是我妈。”，他说。

方芮怡撇了撇嘴，说：“之前寄宿在一个外国家庭的时候，那对夫妇说的一句话我挺认同的，他们说首先应当把孩子当成一个人来尊重，再当成一个亲人来看待。”

“这类话讲给我爸听的话，总会有理由被他反驳的。”

“你爸不当律师真是可惜了。”

“我妈也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