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听人说他生了一副极冷的冰雪相貌,性格也十分孤僻,今日一见——”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前半句暂且不论,但他的性格起码并不孤僻啊。”
江容:“江湖传言本来就不可信。”
“他们以前还说我是练了邪功,会吃小孩的老妖婆呢。”
一谈到这个,江易远比她更愤怒:“那些人都瞎了!”
江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顺毛意味十足,道:“没事,后来燕爷爷不是出来给我澄清了嘛。”
……
兄妹俩在京城过了七八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后,江易带过来的那些手下终于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妥了。
新铺面开张在即,他陡然忙碌起来,再不可能每日倚在躺椅上,瘫着让人揉肩捏腿。
江容自觉在这方面帮不上忙,就也忙自己的事去了。
不过她的事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保持四五天一次的频率去金风细雨楼给苏梦枕诊脉就行。
苏梦枕消息灵通,也知道她兄长从江南来了,说了一通和无情差不多的话。
江容听得好笑,说真的不用。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式的客气,她还把江易手下的人马大部分来自无争山庄的事告诉了苏梦枕。
苏梦枕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想起了她这个恶人谷主刚揭晓身份时,原随云出来为她说的那些话。
他眉头一动,问:“看来你们与原少庄主感情很好。”
江容唔了一声,说我们三个一起在恶人谷长大的。
“原随云和我哥都跟着我燕爷爷学剑。”她顿了顿,“不过我哥志不在剑,也没他那般勤勉,学了几年,只学了个架子,最后倒是他得了我燕爷爷的真传。”
苏梦枕:“我听说原老庄主有意将庄主之位传给他。”
江容惊了,这事她江湖上暂时还没有任何风声,她也是前几天听江易说了才知道的,结果苏梦枕居然也知道?
见她忽然瞪大了眼愣住,苏梦枕掩嘴解释了一句。
苏梦枕道:“风雨楼时刻关注着江湖上许多势力,消息多少比别处灵通一些。”
江容想到杨无邪那座不知存了多少江湖门派秘辛的白楼,先是恍然,旋即又有些不解:“那你应该早就知道原随云以前在恶人谷住过呀。”
那几年每到腊月,无争山庄的车马就浩浩荡荡地往昆仑山去,金风细雨楼就算不知道谷内的情况,也没道理查不到无争山庄的人是在接送谁。
苏梦枕闻言,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出声开口。
“这个我确实知道。”他说,“所以我只是感叹你们的感情好罢了。”
江容挠了挠脸,道:“噢,这样啊。”
这话落在苏梦枕耳里,差不多就是默认了“感情好”这句话,以至于令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等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不悦时,江容已经换了话题,说回了他的病。
就算她每隔几天来一回,每次诊完脉,她还是会把她觉得需要叮嘱的事都叮嘱一遍。
苏梦枕记性好,听了两回,就差不多能倒背如流了。
但他一次都没有打断过她,他总是安静地听到最后,末了郑重地点头,说我知晓了,你放心罢。
江容:“你别只在我面前听话,我不来的时候,也得记着才行,否则我就算治好了你也没用。”
苏梦枕听她说了这么多回治好,也差不多已经相信,自己终有恢复康健的一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再想到这一点,他发现他也并没有十分高兴十分期翼。
他甚至忍不住想,病得久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这话说出来,怕是只会惹得她这个万般严格的大夫不高兴。
苏梦枕看着她又皱至一处的眉头,长叹一声玩笑道:“你若实在不放心,不妨亲自看着我,也省了杨无邪整日找你告状。”
江容听他这么说,先是沉默了一阵,旋即幽幽道:“你是不是知道自己一定会不遵医嘱啊?”
苏梦枕:“……”算了,她愿意这么理解,那就让她这么理解着吧。
见他无言,江容只当他是被自己说中了,气得不行,道:“住下就免了,我之后常来吧,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不听话。”
苏梦枕哭笑不得,但还是应下:“那苏某不胜欢迎。”
江容龇了龇牙,没再说什么。
……
之后汴京彻底入夏,愈发昼长夜短,她也跑得愈发勤快,而且不再讲究隔几日去一次这样的规律,有时哪怕吃过了晚饭,忽然想到,就背着戟去了。
正好方便随时抽查,江容想。
江易和她一起长大,一早知道她在医道上的努力,如今见她这样,也没有太惊讶。
后来得知她治的病人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苏梦枕,他才稍微惊讶了一下。
“那可是个大人物啊。”江易说。
“本谷主也是大人物。”在一道长大的亲近兄长面前,江容说话十分随性。
“是是是,你最厉害。”想到她从前看的密密麻麻满是字的昆仑药典,江易心服口服。
兄妹俩在院子里乘凉,天南海北地聊着,最后难免又说起从前在谷中的事。
江易问她:“对了,容容你这回出来,谷里那些猫怎么办啊,有人喂吗?”
“我交给司马烟了。”江容说,“我不在,他就是整个恶人谷武功最高的,合该负责谷中大小事务。”
而事实上,恶人谷这个地方能有什么大事务?
最大的,大概也就是每天定时替出门的谷主给猫喂食,再给猫铲屎。
唉,说出去恐怕根本没人信吧,江易想。
“哎,不知道随云什么时候来。”他对着天空叹了一声,“我很想见见阿乖的孙女。”
相比和恨不得和原随云穿一条裤子的江易,江容对原随云要来京城这件事还算比较淡定。
她觉得这人向来有的是主意,根本无需旁人期盼或担心,时候到了,他自然就来了。
然而这么想的时候,她并没有料到,原随云最后入京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令她既震惊又担心的消息。
原随云是和追命以及冷血一道入京的。
时值七月,京中炎热十分,江容和江易根本懒得在天黑之前出门,也就错过了追命和冷血在黄昏时分押解犯人进城的场面。
等他们知道的时候,京中不少势力都已经在为这件事震动。
因为追命和冷血押解回来的人,乃是江南薛家庄庄主薛衣人的亲弟弟,薛笑人。
而薛衣人作为薛笑人的兄长,也跟随神侯府的人一道进了京。
至于原随云,他和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关系,纯粹进城时碰上,然后被误会是与神侯府一起的。
进城之后,追命和冷血回了神侯府,他就来了江容和江易这,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原随云道:“我听崔三爷说,薛笑人就是神侯查了两年的一个杀手组织头目。”
江易:“啊?薛笑人?他都有个这么厉害的哥哥了,为什么还要搞杀手组织啊,不累吗?”
原随云很会分析:“可能就是因为他兄长太厉害,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名气被遮掩了,心中不忿罢。”
江易:“那他要是我,有容容这么厉害的妹妹,怕不是还没长大就要气得自杀?”
原随云:“……还真有这个可能。”
江容一早知道这件事,此刻听原随云说薛笑人被追命和冷血抓了,也不算惊讶,只道:“那三师兄应该能暂时松快些了。”
结果原随云听她这么说,竟摇了摇头:“恐怕不能。”
“诶?”她愣了。
“难道这件案子另有隐情?”江易问。
原随云颔首:“崔三爷告诉我,他们在薛笑人的住处,发现了两本根本不该出现在那的武功秘笈。”
话说到这,他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你们一定猜不到,那两本秘笈是什么。”